《卡门》04

自从和卡门有过鱼水之欢后，唐·何塞就彻底爱上了卡门。可是卡门不留下任何消息，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她不见了。唐·何塞在四处打听，他想再见到卡门，很快他们又相遇了。这一次卡门不再是女工，不再是逃犯，不是交际花，不是打架斗殴的人，她摇身一变，成了走私犯。   

夜里，我被派往城墙缺口处站岗，班长下班一走，我便见一个女人向我走来，我心里知道，这一定是卡门，但仍然大喝一声：“走开！这儿不准通行。” 唐·何塞在这个时候依然有着他被规训出来的那些原则，可是卡门，她显然一点都不畏惧眼前这个人。“别这么横吧，”她边显露出自己的模样，边对唐·何塞说。“怎么！卡门，原来是你！” “是的，老乡，废话少说 先谈正事。你想不想挣一块银币？待会有人要带一批货打这里过，你就放行好了。” 这就是走私，被卡门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不行，我不能放。这是上级的命令。” “命令，命令，那天在油灯街，你怎么不想有什么命令？” 我一听她重提旧情，便激动得迷糊起来了。对，油灯街，那是唐·何塞和卡门一夜鱼水之欢的地方，他怎么能忘记呢？ 他就特别诚实地说：“为了那事，忘了命令很值得，可是为了得到私贩子的钱，那可不值得了，我不愿意。” “得啦，你不愿意收钱，那你可愿意到上次那个老婆子家里来再吃一顿饭？” 卡门又开始勾引他，用美人计勾引他。 “不，我不干。“我拼命憋着股劲，几乎把自己弄得透不过气来。 “好呀，你竟然这么刁难，我知道该去跟谁打交道。我会邀请你的长官上老婆子家。他待人和气，我要他调换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伙子来这里站岗。再见了，金丝鸟，有朝一日你上了绞刑架，我才乐呢。”

卡门又一次击中了唐·何塞的命门，她威胁他，她既然不能诱惑唐·何塞，就会跟他说如果你不听我的，你不跟我同流合污，我就要去勾引你的长官了，她总有办法，这件事我一定办得成。 那一个单相思的男人最介意的，其实就是他单相思的恋人跟别人好上了。那结果唐·何塞又被说服了，他放行了卡门，让走私得以成功，让卡门赚到了钱。

当然第二天，唐·何塞就兴高采烈地认为我是有功劳的，我又来到了油灯街老婆子那里，他想要再次得到卡门的回报，用身体的回报。然而事情并不像第一次那么顺利，卡门不同意。“我可不喜欢要我磕头作揖的人，”卡门对唐·何塞说，“第一次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但你当时并不知道会有报酬。昨天你却跟我讨价还价了，我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还会到这里来，因为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得了，给你一块银币做报酬，你走人吧。” 卡门是自己身体的主宰，她说翻脸就翻脸。可是唐·何塞根本不想要任何东西，他非常愤怒，他几乎把银币扔在卡门的脸上。这个男人拼命克制自己，才没有动手狠揍卡门一顿。他们俩开始大吵，吵了个把钟头，唐·何塞气急败坏，愤然地离去。他就像所有被激怒又失恋的伤心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在城里乱逛了一阵，东闯西突，疯了一样，最后他甚至跑进了教堂，跪在幽暗的一角泪如泉涌，大哭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哭泣中的男人突然听见有人在对他说话，说：“龙掉眼泪了，我正好取来制魅药吧。”唐·何塞抬头一看是卡门，她站在眼前。“老乡，还在恨我吗？”卡门对唐·何塞说：“不论怎么样，我倒真是爱上了你。刚才你一走，我就六神无主了。你瞧，现在是我来问你，愿不愿意上油灯街去。” 天哪，卡门的这种手段是不是让你觉得太可怕了，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她也算得上是打引号的“女中豪杰”，该她做的，她一点都不会少，如果有人强迫她做什么，她就十分不乐意。她想要的，她不择手段、奴颜卑膝也要得到；可是她不想要的，她会扬起鼻孔、嗤之以鼻，根本不放在眼里。这股子放荡不羁，天不怕地不怕的一面，任谁都会被她气个半死。可是她偏偏有这种本事。 她把唐·何塞气得都生出了杀心，暴怒、痛哭，可是掉过头来，她又把唐·何塞哄得找不着北，迷迷糊糊就跟着卡门走去了油灯街。

接下来，唐·何塞再次丢了饭碗。当然，放行卡门，参与了走私，这件事情一旦败露，他完全没有办法在体制内混下去了，怎么办呢？卡门对他说：“小伙子，你得找个行当来干，皇上不再供给你米饭和鲟鱼了，你必须考虑自谋生路。你太不机灵，干盗窃是不行的，但你身手敏捷，力气大，如果有胆量的话，可以到海边去走私。我不是说过，要害得你上绞刑架吗？那也总比吃枪子儿好一些，况且如果你混得好，只要不被民团和海岸警卫队抓住，你就可以过得像王爷一样美滋滋的。” 这个女妖精，她就用这种教唆、强迫、诱惑的方式，给唐·何塞指点了一条出路。既然你回不了头了，你索性再往前走一步吧。 确实，唐·何塞就在深渊里越走越远。就这样，唐·何塞彻底和卡门同流合污，他们一起走私，后来也参与抢劫，什么来钱快，他们就做什么事，越来越无法无天。

唐·何塞身手敏捷，加上有卡门提前探路提供情报，他们几乎没有失败的时候。日子果然像卡门说的那样过得像王爷一样美滋滋。 亡命之徒，及时享乐。不仅物质上丰富，唐·何塞觉得一切都称心如意，因为他和卡门在一起了。一个男人的堕落是没有办法自己清醒的，一定得撞到什么东西上。 就在唐·何塞以为卡门已经永远是他的了，出现了一个人，叫独眼龙加西亚。有人来说我们这一伙又要新添一个弟兄了，传递信息的人讲说卡门前不久使出了她的一个绝招，让她的罗姆，就是她的丈夫从塔里法监狱里成功的逃出。

唐·何塞吃了一惊，什么？她的丈夫，难道她结过婚？是的，这个走私集团的头头就回答说她嫁给了独眼龙加西亚，一个跟她同样机灵鬼怪的波希米亚人。现在这个波希米亚人从监狱里面逃出来了，他跟卡门在一起了。 这让唐·何塞极度发疯，所以他精心地安排了一个行动，在一次犯罪活动中，唐·何塞找到一个机会杀死了独眼龙加西亚，他认为加西亚死掉了，卡门就再一次完全属于了自己，他要把卡门夺回来。 可是卡门这样的女人是根本拴不住的，她不属于任何人。前夫死了，她可以有情人，前夫没死，她还可以有情人，她可以有你这样一个情人，也可以有除了你以外其他的情人。 这一次斗牛士卢加斯出现了。城里举行了斗牛，卡门去观看，回来后津津乐道，非常兴奋，大说特说一个叫卢加斯的斗牛士他本领很高，他的马叫什么名字，他绣花的上衣很值钱，他有多么厉害等等，事无巨细，卡门了如指掌。 一开始，迟钝的唐·何塞并没有在意，直到卡门提议要把这个斗牛士卢加斯拉入他们的走私团伙，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知道，卡门有些喜欢这个斗牛士了，所以他强烈反对卡门的提议，他是警觉的，也是粗暴的。

唐·何塞说：“我既不要他的钱，也不要他这个人，我不许你再跟他来往。”这叫占有欲。卡门怎么反击别人的占有欲呢？中国有这个词老娘，她就是这样的嘴脸，老娘警告你：“别人不许我做的事，我很快就要去做。” 对，卡门是要自己说了算的人，她永远不会被束缚，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她不是不怕威胁，她只是太要自由。

接下来唐·何塞知道了卡门和斗牛士的私情，他从暴怒到绝望，然后去求卡门，他苦苦哀求，希望卡门能够继续爱他，否则我就要杀了你，这是威胁。唐·何塞对卡门说：“我求你了，你要放理智些，听我说，过去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不过你知道，是你断送了我，我是为了你才变成土匪和杀人犯的。卡门，我的卡门，让我来挽救你吧，让我在挽救你的同时，把我自己也挽救出来吧。” 卡门回答说：“何塞，你的要求我办不到。”为什么呢？接下来这一段非常赤诚，你可以很讨厌卡门，你可以不赞同她，但是接下来的这段话，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勇气讲出来。 卡门说：“我已经不爱你了，可你还在爱我，因此要杀我。我完全可以对你撒个谎哄哄你，可我不想再费这个事了，我们之间的缘分已经完了。你是我的罗姆，有权杀死你的罗米，但卡门永远是自由的，她生来是自由的，死也是自由的。” 这是卡门形象中最动人心扉的一面，唐何塞不能理解，他问她：“这么说你是更爱卢加斯了？”卡门怜悯地看着他：“是的 我爱过他，就像爱过你一样，但只是爱过一阵子。如今我谁都不爱了，我恨我自己曾经爱过你。”

在卡门看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别人都不重要，这就是答案。她不再爱唐·何塞，她也不再爱斗牛士，是因为卡门不属于任何人，卡门是自由的。任凭唐·何塞怎么哀求她，最后拔出刀子来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她，都无济于事。卡门绝不求饶，连句假话应付话都不愿意说，她最后讲了一句说：“仍然爱你，不可能。和你生活下去，我坚决不干。” 就这样，唐·何塞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拔出刀子刺过去，卡门中了两刀，一声未吭就倒了下去，她死在了深爱她的唐·何塞手里。 卡门我行我素，不择手段，她用蔑视和反抗来面对别人的要求。如果能够少坐一天牢，卡门会宁愿放火烧掉一整座城市，就是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性格，可是哪怕拼了性命，她也要维护个性的自由，保持吉普赛人的本色。

我们知道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当然也决定爱情。卡门的悲剧是有一定的必然性的。吉普赛人是没有故乡的民族，他们千百年来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分散在世界各个地方，所以他们常常地位不高，也没有固定的职业，也不打算在哪里定居，用卖艺和算命为生。

卡门的性格就有着吉普赛人共同的特点，没有什么道德和法律的观念。她自由奔放，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做事情不计后果，只要想做那就去做。 梅里美最为厉害的一方面，就表现在卡门是一个恶的精灵，可是她会在凡夫俗子面前闪闪发光。就像之前我们讲过一本书《了不起的盖茨比》，好多人问我说盖茨比为什么了不起？我想知道如果你明明知道梦想一定会失败，你还会去追求这个梦想吗？盖茨比会的，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就是他了不起的地方。 卡门也是这样，她轻浮放荡，但是也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知恩图报。她相信命运，但是从来不向命运低头，即便是死亡来临，卡门也坚信这是命运的安排。她不说谎，她选择坦然接受，“继续爱你，不可能。和你生活下去，我坚决不干。”就是这句话，它是卡门的性格，让她无法摆脱自己的悲剧命运。 这当然有她玩火自焚的那一面，因为她对什么都不当真，她可以随意地把人丢弃，那最终也走向了毁灭。但即便面对那个悲惨的结局，她也对自己的感情绝对重视，也要捍卫自己的自由，也要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自己说了算。 这就是卡门令人震撼的魅力所在，也是这部书能够成为经典的魅力所在，希望能够帮助你了解卡门，就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