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门》03

听我讲到这里，一些内心喜欢开玩笑的女孩子会不会想要皮一下说好爽，竟然一个女人可以这样吊打另外一个男人。我建议你们去听听那首歌，“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对，这就是卡门的内心台词。那如果卡门从此就远离唐·何塞，彻底消失，就像她从来没有存在过，那唐·何塞出狱以后，他毕竟有着老实的本性，毕竟已经吃够了苦头，也许是能够回归正常生活的，即便过得苦一点，穷一点。

但是他对卡门那种无法抑制的，冲垮了理智的感情，会随着时间慢慢地消失。多年以后，他不会愿意再提起这个女人的，可是要命的事情，卡门并没有消失 ，她又回来了，而且她好像是良心发现，她觉得自己可以帮助唐·何塞，怎么帮助他呢？两个字，越狱。

这个胆大又美丽的女人什么都敢做，这根本就是不符合法律规定的，可是她就是这么提议了。“你为什么不逃呢？”这让本来内心就已经把持不住的唐·何塞彻底地沦陷了，他会认为说天哪，这个女人是在意我的。我们来看整件的事情。 有一天狱卒走进来，递给我一块阿尔加拉面包，对我说：“拿着，这是你表妹给你送来的。”我接过面包，心里很是纳闷：在塞维利亚，我并没有什么表妹。

我看着那块面包，心想这也许是有人给弄错了。但是面包美味诱人，令人垂涎欲滴，我也顾不上是哪来的，是谁送的，决定吃了再说。 我用刀一切，却碰上了一块硬硬的东西，面包里藏着私货，是什么呢？卡门干的。我发现原来是一片小小的英国锉刀，那是在和面的时候塞进去的。另外还有一枚价值两元钱的金币。

显而易见，这是卡门送进来的，这就是来自卡门的报答。她认为自己欠了唐·何塞的人情，所以她要帮助唐·何塞，送来一把锉刀让他越狱，还把自己全部的身家，价值两块钱的金币也放在了面包里。

这个女人还真的是知恩图报，这对唐何塞来说无异于心理上的雪中送炭，击中了他的软肋。尽管到最后，唐·何塞依然还残存着一丝军人的荣誉感，他知道越狱是多么邪恶的事情，多么为法理不容，所以他并没有这么选择，但是他的内心被点燃了。

我们可以看到浓烟滚滚和他那把大火，那就是他在喊叫，卡门心里是惦记着我的，她没有忘记我，你看她想让我逃出去，跟她见面，跟她在一起。这就是一个男人的自我美化。可是此刻的唐·何塞身陷囹圄，非常孤独，人在异乡，命运在重击他，就是因为卡门传递的这些消息，他得到了安慰，坚信她心里有我。一个人坚信这件事，那他的眼睛里就只能看见这件事。

唐·何塞出狱了，他没有更好的去处，就被派去和小兵一样给人家站岗。他身材健硕又很有能力，那这个职位对于唐·何塞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本来完全可以在军队有一番作为的，可是现在只能被派到上校的门外站岗，所有人都来围观他，他觉得无地自容。 “喏，上校的马车来了，您猜从车上下来的是谁？就是那个吉普赛女人。” 对，卡门和唐·何塞就是这样又一次偶遇了。不知道命运是怎么安排的，此刻的唐·何塞不仅仅羞愧，他还非常恼怒，他扭扭捏捏，特别拧巴，不知道怎么样要面对卡门。

可是卡门呢？这个魅力让人无法阻挡的女人热情洋溢，已经向他打招呼了，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阿居，拉居纳。”就是你好，伙计。 她跟我打招呼，说：“长官，你怎么像小兵一样站岗守门了？”难道她不知道吗？还没等唐·何塞回应一声，卡门就已经进到屋子里去了。唐·何塞只能在门外站岗，可是他一直观察着屋子里面发生的一切。 在派对上，在社交上，卡门散发着自己无限的魅力，所有的男人都围着她转。唐·何塞实在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嫉妒，从这一刻起，他彻底迷上了卡门，再也不想有一丁点的挣扎。

到这场聚会结束，唐·何塞已经备受煎熬了，可是他竟然收到了卡门的约会邀请。唐·何塞当然是尽自己所能盛装打扮，来到了卡门约定的地点。卡门果然在这里，她一见到唐·何塞，就向老板告辞说：“里拉斯，今天我什么也不干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老乡，咱俩出去溜达溜达吧。” 她用面纱遮住自己的脸，就和唐·何塞到了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唐·何塞在开始找话说：“小姐，我该谢谢你送进监狱的那件礼物，面包我已经吃掉了，锉刀我可以用来磨磨枪头，还可以留作纪念，可是那钱我得还给你。” 卡门就开始大笑：“瞧，你竟把钱留着没花掉。”她一边说着一边大笑，这个男人的老实、规矩，其实会让卡门意外。 “不过也好，我正缺钱，管它是谁的钱，能跑得动的狗就不会饿死。”这句话很生动，“来吧，咱们把这点钱全部吃光，你好好地请我吃一顿。”这就是卡门，及时行乐。跟她相比，唐·何塞又笨拙又真诚，他对卡门的爱慕，在这个女孩子看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可是当卡门知道唐·何塞并没有使用那把锉刀越狱，也没有动用自己给他的钱的时候，卡门就知道，我的报恩没有做到位，所以怎么样呢？卡门决定，我还是欠你一个人情，我要继续还你这个人情。既无法无天又重情重义，这是卡门身上迷人的复杂性。那一天卡门和唐·何塞花光了那些钱，买了很多吃的喝的，来到了卡门的据点。这也许是卡门经常和男人私会的地方，所以她显得驾轻就熟，很快把唐·何塞带到了一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接下来该干什么呢？卡门又是跳又是笑，像疯了似的，还给他唱歌。这一段的时候，王维倩在歌剧现场就甩着她的大裙子，像跳弗拉明戈的女人，然后唐·何塞单膝跪地，眼睛里全是迷醉。 卡门唱的是：“你是我的罗姆。”就是丈夫。“我是你的罗米”，是妻子。唐·何塞就站在房间中央看着她，手里捧着一大堆的食品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然后卡门就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扔在地上，然后她扑上来，搂住唐·何塞的脖子说：“我要把欠你的债还清，把欠你的债全还清，这是加莱的规矩。”加莱就是吉普赛人的自称。 对，“我要还债”，怎么还？用身体来还。这一天给唐·何塞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说：“先生，”他跟考古学家说，“那一天真销魂。那一天，我现在只要回想起那一天，就会把明天抛到脑后。”这个词写得特别好。

如果我像卡门一样享受当下，我不会想未来，那所有的禁忌都可以打破。卡门是这样的人，在她眼里，这一切什么都不能代表，她只是为了报恩，为了感谢他。可是唐·何塞的心里却种下了爱情的种子。在此之前，他对卡门的感情有点飘渺，还有点复杂，有点爱恨交织。现在他是实实在在地爱上了卡门，包括她的性格，她的身体，她的那种游走在边缘的邪恶。爱是无可救药的。

第二天的一早，卡门跟唐·何塞一起醒来，要干什么呢？卡门向唐·何塞提出分手，她说：“你听着，我可还清了欠你的情，按照我们的规矩，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因为我俩不是一路人，但你长得很帅，招我喜欢，现在你我两清了，再见了。” 对她来讲这一切很容易就翻过去了，唐·何塞就问：“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卡门笑着回答说：“等你不那么傻的时候。”然后又用略微正经的口吻说：“小乖乖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有点爱上你了，不过这长不了，狗跟狼在一起是过不了几天的。如果你肯入我们的籍，我也许会愿意做你的罗米，但这些全是废话，根本不可能兑现。唔小伙子，相信我说的，你走了桃花运，你遇上了妖精。是的，就是妖精，但妖精并非都是一身黑。这妖精也不用弄断你的脖子。我身上披着羊皮，可我不是绵羊，去给你的马哈里上一只烛吧，她应该等到你的供奉。得了，再说一声再见，别再痴想卡门姑娘了，否则她会害得你娶上一个木腿寡妇为妻的。” 什么是木腿寡妇？就是绞刑架。对，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你不要再爱我，我提醒过你爱我要小心，你是会上绞刑架的，而且我可是个妖精。卡门公开地宣誓，我不是个好人，说着她就拔下了门闩跑出去了。一到街上，卡门把头巾往身上一裹，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了唐·何塞。

和唐·何塞相比，和大多数普通人相比，卡门是多么难以驯服，可是她多么大胆、野蛮和诚实，这就是她的自由，她完全不掩饰自己向唐·何塞投怀送抱的原因。我根本不爱你，她也不否认自己对这个有点傻头傻脑的男人的好感。 可是她说了，狗和狼是没办法在一起的，我们不是一路人。到这个时候唐·何塞还不知道卡门究竟靠什么谋生。实际上，这个女人比他想象得更邪恶，她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不愿意被改变，也懒得去改变别人。 她觉得自己还清了欠唐·何塞的人情，就可以继续自由自在地，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了。可怜的是唐·何塞，他不是说要你还他的人情，他是想要跟你捆绑在一起，他要爱。可是卡门并没有承诺他。 唐·何塞一直在想念卡门，想要找到关于卡门的消息。可是他越是打探，就越是陷入卡门充满罪恶的世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无可回头了。一个更大的悲剧在前面跟唐·何塞劈面相逢，我们下期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