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水逝七月的一天，田菱花忽然对贵生说：“我想去渭河看一看，你能陪我去吗？”她接着补充道，“那年河滩开荒，发大水，还是你把我救过河的。”贵生很激动。多少年了，这是田菱花第一次对他表达谢意！他当然愿意。凡是田菱花要他做的事，他都愿意，更何况这次去河滩还有重温旧梦的意思。这是一个初秋季节，关中平原上的玉米一望无际，从黄龙塬下到秦岭跟脚，大地上覆盖着一层蓬松的绿毯子。这个季节在乡间行走，真像是闯进了画里，田菱花难得有这样的好心境。她走得很慢，东张西望，对路边的树木花草，钻出地面的蚯蚓，藏在叶片后面的蚂蚱都很感兴趣。在乡下，这都是司空见惯的啊，可是田菱花却像初次见识它们一样充满惊喜。她不时折下一截树枝去撩拨弄行色匆匆的蚯蚓，惊扰得蚂蚱蹦起来，她又像孩子一样嘻嘻哈哈地扑抓它们。遇到田野里的野菊花喇叭花，她小心翼翼地摘下来，呼喊贵生过来，给她戴到头发上。贵生受宠若惊，恨不得遍地都是野花，好让他慢慢享受这天赐地舍的美好时光。“我好看吗？”田菱花问。“好看！好看！比观音菩萨都好看！”贵生连声说。这是贵生的真心话，在他眼里，田菱花永远都是女菩萨，是最美丽的，最圣洁的。这美丽圣洁与境遇无关，与年龄无关。“真的吗？” 田菱花问。“真的！”贵生说，“可惜我没有带镜子。”说着他四处张望，然后沿着小路跑来跑去，跑出满头大汗。田菱花见他焦急的样子，问他干嘛呢，贵生说：“我找水坑，哪里有积水。”好一阵子没下雨了，哪里会有积水？“要积水干啥？”田菱花以为贵生口渴了。“当镜子！”贵生说。田菱花心里一热。她说：“我信，我信。咱们很快就到渭河了，河里有水。”说话间他们就来到渭河岸边。七月是洪水季节，渭河陡然变宽，河水淹没了原先河床中间的小岛，也淹没了两岸的老滩。田菱花望着河面，有点愣怔。七月天气还在暑期，太阳毒辣辣的，田菱花站在阳光下，额头已经冒出汗水了。贵生本来想把她拉到岸边的柳树下，又怕打搅了田菱花的兴致，他赶紧把自己的褂子脱下来，举在头顶，给田菱花遮阳。田菱花回头向他笑了一下，然后说：“这里是太热了，我想到水面上去凉快一下，你那年就是把我从河上渡过来的。”水生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你等我，我去找船。”贵生虽然不是附近村庄的人，但他是秦家庄的红人，在周边有很高的知名度，很多人都认识他。远处的岸边拴着一条小船，贵生过去，人家就借给他了。田菱花和贵生上了船，船家问：“你们自己划，还是我划？”田菱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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