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恬时空｜二月的玉兰

麦恬时空｜二月的玉兰 ｜作者：一缕春风 ｜演绎：麦恬 ｜制作：池展

二月的玉兰

文/一缕春风

二月是属于玉兰的。二月的春风一来，它们就迫不及待地脱下了一层又一层毛茸茸的厚衣裳；二月的春雨一下，它们就噼噼啪啪地绽放成了一树又一树的烂漫。湛蓝的天空衬托它们，绿油油的大地承接它们，二月都被它们霸气的统领，红的、粉的、紫的、白的，天地间全是它们飘飘欲仙的霓裳羽衣，它们随意地轻盈起舞，就旋起了一个色彩缤纷的世界。春天来了。

玉兰为春天的这一场华丽亮相，从入冬就开始蓄力准备。如果你善于观察，它们可是在凛冽的寒冬就已经萌出花芽，顶在光秃秃的树干上，任凭风雪交加，它们只是静静地守住自己的内心，吸纳天地之寒气，吸纳厚实土地中的养料。一整个冬季的蓄势，鼓胀成厚厚鞘壳包裹的毛笔头，这鞘壳，特称“芽鳞片”，厚实的芽鳞片仿若玉兰的棉袄，能给花芽保暖、御寒、防虫。这是作为“花中活化石”的它们，在2000多年的岁月磨砺中积累出的生存智慧。

你只需多那么一点点好奇心，伸手去摸摸玉兰的毛笔头，茸茸的，软软的，像猴子身上的黄绒毛一样又多又密集。等到春风一吹，这如羽绒一样的棉服，掀开了一层，哎呀，还有一层，春风再来，又脱一件，它们脱下来也不急于甩掉，毕竟陪了它们一整个冬天呢。它们只是一点点地挣脱，露露圆润的肩膀，若隐若现窈窕的腰肢儿，炫炫芽线绿裙，这才将鞘壳提溜在手指尖儿，漂亮地甩出一个弧线，在枝头来一个轻盈的芭蕾舞亮相——早春，你好！

于是粉的如霞，白的如玉，紫的如钧窑瓷色一般“夕阳紫翠忽成岚”，你的眼睛不够用了，你的心也开始飘了。这梦幻的气息，这绰约的风姿，这高雅的明媚，你是在哪儿见过呢？哦，在古人的诗词里！你不自觉地就吟咏出了文徵明的“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睦石的“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陆文圭的“初如春笋露织妖，拆似式莲白羽摇”。这雪涛云海一样的春天呀，你又怎么爱得够呢？

我的办公室也养了一罐玉兰，它们已经静静地陪了我一月有余，我们成了最亲密的伙伴。它们每天看着我读书写字抓中药，以它们的一份静定之气陪伴着我，不疾不徐。这束玉兰是我1月初出去散步时捡回来的，当时被农人砍断，嫌弃地丢在路边，已经有点干枯，但是枝头上有了花苞，这些花苞在中药里有另外一个别名——辛夷，具有通窍发散的作用。爱花的我怜惜地将它们捡了回来，在青花瓷罐中给它们安了家。记得明代文学家袁宏道在《瓶史》中说过“养花瓶亦须精良。譬如玉环、飞燕，不可置之茅茨；常见江南人家所藏旧觚，青翠入骨，砂斑垤起，可谓花之金屋。其次官、哥、汝、定等窑，细媚滋润，皆花神之精舍也。”我喜欢袁先生描述的那份古雅，但我无法拥有这些收藏，也无法给玉兰置一个精舍，只能给它们一个茅舍——老旧的双喜青花瓷罐。一周换一次水，耐心地等待。在正月初五纳福接财神的那天（2月14号），它们给了我巨大的惊喜，玉兰挤破了毛茸茸的坚硬的黄绿色外衣，爆出了胭脂毛笔头，那抹高贵的紫如绸缎如钧窑瓷色，傲立枝头迎接我的归来。

我之爱花惜花，一向是有始有终的。除了在办公室欣赏我的瓶插玉兰，每天还要跑到医院后面种植玉兰花树的地里去看看它们的长势。从去年入冬我看到爆出第一个毛茸茸花芽开始，我已经守候了它们两个多月，一天总得要去看一二次，甚至三次四次，看它们一天又一天地由含苞而半开，再由半开而全放，我的心花也像玉兰一样怒放了。

然而这几天我的心可是为它们提溜着，突然降临的倒春寒，北方冰天雪地，南方气温也受到极大影响，23度，24度的暖春一下降为3度，4度的寒冬。我担心享受过奢侈温暖阳光的玉兰扛不过这样的温度落差，于是每天一早一晚都在树下逡巡，搓着冻僵的手，看它们在寒风中摇摆、晃动，惊喜地发现它们完全掌握着自己的节奏：冲破厚厚的毛茸茸盔甲，一层、两层、三层，该冒尖冒尖，想露头就露头，要绽放就绽放，没有一朵怂的花。

正是诗人“西川”笔下的--

“你若要开花，就按照我的节奏来。

一秒钟闭眼，两秒钟呼吸，三秒钟静默，然后开出来。

开花就是解放，开花就是革命，

一个宇宙的诞生，不始于一次爆炸而始于一次花开。”

我仿佛听到了它们争先恐后的欢呼：“我要开花”“我要拥抱春天”。这长久不响蓄势的迸发，具有一种不可阻挡的强劲生命力，这一曲昂扬的春之歌是玉兰送给我的龙年大礼。

我爱玉兰，除了欣赏它们，还喜欢研究它们。玉兰是早春花的使者。又名“望春花”，一个“望”字，即是玉兰花开顾盼生姿的形象描述，也是说它们花开的时机——早春，樱花杏花才刚刚萌动，桃花李花梨花还没影儿，紫薇紫藤蔷薇更是早着呢，玉兰已经娇艳绽放。这一个时间差让它们优先拥有了让虫媒们青睐的先机。饿了一整个冬天的食蚜蝇、蜜蜂、甲虫，早就饥肠辘辘了。硕大明艳的玉兰花，简直成了虫媒们津津乐道的豪华餐厅，它们成群结队地爬着飞着嗡嗡着去赶赴这场盛宴，况且玉兰还使出了又一绝招——雌花花蕊内自发产生热量，散发着馥郁的香气，又仿佛给虫媒们指明了多条抵达的通道。它们拖家带口、络绎不绝地奔赴饕餮胜地——翘立枝头的玉兰花，不但肚子吃得圆滚滚，还全身裹满香粉去花花世界逛了个够。就这样，玉兰花巧妙地运用了“雌雄异熟”之大法，让玉兰家族完成了从孕育、盛放到繁衍的传承！

我爱自然界的玉兰——不惧风寒，缤纷热烈；我爱瓶插中的玉兰——静定生气，古雅明媚；我爱诗词中的玉兰——与古人相会，驰骋想象；我还爱古画中的玉兰，犹爱以“破荷亭长”自称的吴昌硕的玉兰，只以墨线勾画，却是满纸缤纷。

走，一起赏花去！重庆园博园的玉兰开了，中央公园的玉兰也笑了，璧山来凤的玉兰正等着你呢。

作者（左一）：一缕春风

朗读者：麦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