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有乡/Neverw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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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创作鬼才 Neil Gaiman 的文字作品《无有乡(Neverwhere)》,就是一个我觉得不应归类到这两款类型里的奇幻创作。这个故事描述主角理查‧马修在路上救了一个凭空出现的昏迷少女,没想到这件小小的善行引发出一连串怪异情事,理查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婚约、工作、住所等等在现实世界所依附的一切;为了要找回正常生活,理查不得不追随少女进入了所谓的「下层」伦敦,开始奇妙的冒险。如此剧情乍看之下,似乎同上述的第二类型奇幻没啥不同;但 Neil Gaiman 匠心独具的一些设计,却让《无有乡》显出了某种独特。

举例而言,「下层伦敦」就是个特别的点子。

「在城市中複杂交错的下水道或者地下铁系统中,存在着不知名的生物甚或另一个世界」,这种设定其实有别款作品用过;不过 Neil Gaiman 的「下层」有个较少见的特色,就是除了字面上的「下层」之外,它还是个「被忽略」的所在。理查在救了来自下层世界的少女朵儿之后,发现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变了:路人似乎看不到他、同事认不出他、房东对他视若无睹打算把房子转租出去,连他投的硬币都被售票机给退了出来。这个设定不但可以让故事角色在来去上层下层时比较方便,另外还揭露了一个事实:下层世界,其实是「被忽略物」集合而成的领域。

有趣的是,这种设定,其实是主角理查某个层面的真实外显。

故事的序章从理查到伦敦工作的前夕开始,翻过几页,我们在第一章里发现,理查已经在伦敦工作了三年、有了论及婚嫁的固定女友;理查平日在公司里拼命工作,假日则用来陪女友洁西卡参观博物馆或美术馆,或者在洁西卡逛街时随侍在侧。这款生活似乎是中产阶级如吾等之辈生活的写照(甚或是努力的目标),但其实理查的工作一直丢三落四地跟不上进度(想像起来可能有点儿像默片里手忙脚乱的谐星);他与洁西卡虽在法国罗浮宫相识,但理查当时其实是去找人、不是去欣赏艺术品的──不过洁西卡一直不相信。事实上,理查生活周遭的人,都认为理查应当是某种模样时,他们只是用自个儿的方式去型塑理查,然后「认识」了这个被型塑后的样貌;当理查不再符合他们心中的既定样版时,他们也就不再「认识」他了。

也就是说,理查之所以「被忽略」,只是因为他开始不做别人眼中的理查了。

将这个结论推得更广一点,就可以知道,每个时代被忽略的人物集结的下层世界,所群聚的并不是一堆垃圾渣涬,而是一群因不见容於所处时代的社会标準而被主流社会排挤的特殊角色。上层世界的居民之所以「看不到」下层居民,起因於在其内心深处不想见到,而这种因心理机制而产生的奇幻环境,也让《无有乡》与两大主流的奇幻背景设定产生了区隔。

另一个有趣的设定,是女主角朵儿的能力。

朵儿(Door)就是理查在人行道上拯救的昏迷少女,她的家族成员都有「开门」的能力:能打开任何一扇门,或者在根本没有通道的墙上开啟一扇临时的门。朵儿之所以会昏迷在上层世界的人行道上,是因她甫遭灭门之祸、正在逃避杀手的追捕;随着故事的开展,我们会发现,朵儿的家族之所以惨遭灭门,正是因为这种奇特的开门能力,而理查因她而开始涉足下层世界,所以我们更能将朵儿视为理查进入下层伦敦的大门。再后退一步,我们不难发现,《无有乡》的故事主线,就是由朵儿的逃离与理查的寻找两方交缠而成,所以朵儿家族的开门能力,也为读者如我们,打开了通往奇幻时域的闸门。

这类饶富深意的设定,让《无有乡》的故事增添许多意在言外的丰富意涵。

幸好,Neil Gaiman 大约不是个正经八百的作者。《无有乡》里的各式设定虽然承载了许多意义,故事本身却是有趣易读的;虽然我认为它的基本设定其实已经悄悄越界,但在情节的流动上,《无有乡》并不会让熟悉奇幻的读者摸不着门道。由理查、朵儿、以人情交换资讯的侯爵、一身皮衣劲装身材姣好沉默少言的猎人组成的主要队伍,被理查形容为「狐狸与狼」这两种童话故事中常见歹角搭档的杀手二人组,神祕的幕后主使者、错纵但又自成道理的地下铁路线……这些元素搭构出来的下层世界冒险故事,绝对能让喜欢惊险桥段的读者大呼过癮,而正邪的不确定、意外的转折点,也会让挑剔故事情节的读者拍案叫绝。

更好玩的是,Neil Gaiman 在正经的叙事方式里,不时眨眨眼睛的戏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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