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与跳蚤

1940

自序
十年間的變與不變

  能向台灣新一代讀者介紹本書,我感到相當榮幸。十年後重讀本書,是一個有趣的活。我思考著,有如此多的事物已經改變,但是在泡沫底下,又有多少事物恆久不變。

  本書首次在英國出版一週後,兩架客機撞進了紐約世貿中心的雙子塔,從此,世界似乎再也不同以往。的確,這次攻擊行動引發了中東地區一連串的戰爭,以及至今未歇的全球恐怖主義威脅。但除非人們直接涉入其中,否則各自的日常生活大多一如往常,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沒有人能預料,世界對九一一恐怖攻擊事件的反應,會是一波經濟榮景與奢侈揮霍的氛圍。人們開始花錢,然後借錢好花更多錢,銀行家們更在背後推波助瀾,鼓吹貸款、而且愈玩愈大。或許是暴力的威脅,促使人們及時行樂,因為未來是如此不確定。市場崩盤在所難免,泡沫終究會破滅,但是當事件發生時,眾人依舊料想不到,雷曼兄弟玩火自焚。這家百年老字號率先察覺它那龐大過頭的債務,卻發現無人出手相救。

  這使得組織和個人面對現實,進行自身總體檢。對於自家的資產和期望,大家被迫誠實以對。各個組織自我重整,各國政府減少承諾,個人也被迫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許多人已發現,長久以來享有的長期工作可能已成過去式。

  當我看著這些情況發生,感受到我在本書第二部提出的挑戰,變得比以往更加重要。現在當務之急是,組織應該正視管理企業的問題,企業必須既全球化,也要兼顧地方性,我稱此為「聯邦主義」(federalism)的挑戰。值此快速推進的時代,我們同樣不能忽視探討創新和效率結合的第二項挑戰。一成不變的行事方式,已不再適用於毛利不斷縮水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大型企業、特別是大型銀行的聲譽已經動搖。我喜歡向擔任高階主管的觀眾展示一些玻璃帷幕大廈的照片,這種玻璃帷幕大廈如今在各大城市、各企業總部,隨處可見。我告訴他們,想想看,這些大廈採用玻璃帷幕,卻讓人無法看到內部;它們擁有名稱,但這些名稱對外部的人大多毫無意義,只是一些故意設計成在任何語言中都不具意義的字母或文字集合。那些主事者的名字大多不為外界所知;他們只對支付他們酬勞的人負責,而支付他們酬勞的人,主要由通常在遙遠城市裡其他玻璃帷幕大廈中工作的人士為代表。最諷刺的是,他們雖然是我們民主社會的支柱,本身卻是最不民主的機構。

  難怪二○○一年,青年男女在全球兩千個城市的公共場所搭帳篷露宿,抗議特權的猖狂濫用。可以想見,事實或許已經證明第三項挑戰,亦即企業的社會責任,已成為這些企業最需嚴陣以待的議題。

  第四項挑戰,亦即管理智慧財產這個新類型資產,這項挑戰在過去十年也變得更加重要。不過雖然這種資產對企業愈來愈重要,它卻一直很難被評估和控制。它也是一個棘手的概念。你很難確定到底誰擁有智慧財產,它屬於腦中具有這項概念的個人,還是屬於聘用單位?如果屬於後者,聘用單位如何確保,概念不會因為發想者的離職,而被一併帶走?即使留住概念,新媒體的盛行,也將組織變成過濾構想和資訊的篩子。  

  事實證明,本書的主要論點「跳蚤會逐漸離開大象」是正確的,特別是當跳蚤可以帶走自己努力贏得的技能和智慧財產時。但是跳蚤(獨立工作者或是小型企業)的生活並不比以往更輕鬆,擁有專屬技能或是絕佳構想是一回事,但將它帶進市場,仍然是一大挑戰。不過,愈來愈多人不在乎沒有保障,嘗試我所謂的「跳蚤組合式生活」,喜歡它帶來的自由。對許多人而言,面臨壓力的大象已經成為靈魂的監牢。為保存個人的完整和人性,跳蚤離開大象一定會比被大象壓扁好。

  身而為人,我們很幸運的能夠界定自己的人生,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同伴和生活的目的。這些問題對每個人來說都不容易,但是要把決定權拱手交給組織似乎也太荒謬。許多人才具備企業所需的智慧財產,如果組織想要持續留住這些人才,就必須成為跳蚤的聚集地。這將會成為企業最終極的挑戰。

  我寫書一向會考慮到,未來十年間,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現在回顧本書,我不想改變任何內容。不論是好是壞,職場世界已經大有改善,一如我所預期。

查爾斯.韓第
英格蘭諾福克(Norfolk)
2011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