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脸 | 医学院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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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是涂抹神秘的果酱,我们因神秘而胃口大开。当诡异惊悚让我们肌肉紧绷手心出汗时,我们的视线早已掠过碎脸的狰狞,在所有的细节中搜寻真相的线头。一切终于结束,恐怖渐渐远去,你看你看,碎脸已像一轮满月悬挂天幕,伤痕淡去,凄楚不再,但神秘依然存在。但凡喜欢读悬疑书的,多是一些胆小的人,确切地说是胆小的女人。因为只有胆小,才能品尝惊悚的刺激。再加上女人生性细致周到,在阅读时不会放过任何细节,破解悬疑几乎是她们的天赋;她们的感受性和联想力又使她们总能身临其境,这决定了她们会比男人和胆大的女人更能享受阅读悬疑的乐趣。我就是这样的胆小女人。


许多人看书看见的是字,是情节,我看见的却是画面是情景。看书对于我就是看电影,脑海就是银幕,氛围就是声音。于是我格外害怕。比如读《碎脸》,一看到作者署名“鬼古女”,马上就有女鬼的联想,书还未读,心中寒意已生。可见所谓氛围,其实是写者和读者共同营造的。翻开书页,“引子”才读了几行,眼前就总晃见一纤细秀丽的小女生在惨白的月光下、在阴森的解剖实验楼前犹疑徘徊。再往下读,欧阳倩身穿白袍,黑发披肩,无论她怎么聪敏玲珑,依然怎么看都是阴气笼罩,在劫难逃。那个精神病院的疯女人汪阑珊,她令人毛骨悚然的变脸和神秘的预言,使阅读中的歇息都变得困难,因为害怕在抬头的瞬间,看见窗外有张用诡异眼神盯着你的疯脸。

如果《碎脸》是一部电影,它的刺激可能更会是感官的,破碎的美丽脸庞会给人刺痛与震撼,月光下鬼魅的隐现会让人倒吸凉气;然而阅读的刺激是给予心的,情绪被紧紧揪住,思维被无数疑问缠绕。书里的碎脸都是死人的,那些年轻的女大学生在每年的同一天同一地点以同样的方式死去;但你看书时眼前的碎脸却都是活的,她们从字里行间浮出来,用哀怨凄切的眼神定定地望着你,你惊魂不定但解谜之心却已铁定。书中并没有多少关于碎脸的血腥描绘,那滴血黑发掩住的不是一张碎脸,而是一团错综一团迷离。你好像竭力要看清碎脸,但其实只是想理清错综探究迷离。你克制着恐惧在书页里急切地前行,悬疑如阴风扑面而来,于是你又匆匆背身逆行,在走过的路径里找寻被记忆失落的细节,你一心想为自己假设的疑凶搜罗出证据,尽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在终点到达之前,书页如同旋转的门厅一样被你掀过来翻过去,假设们前赴后继依然只是假设。悬念是迷宫里的半拉子导游,只将你引诱至纵深处,能不能走出来全在阅读者自己。

有一句话说得对:恐怖因神秘而诱惑。如果没有神秘,恐怖只是胆小者的呻吟,但有了神秘,恐怖就成了胆小者的盛宴。恐怖是涂抹神秘的果酱,我们因神秘而胃口大开。当诡异惊悚让我们肌肉紧绷手心出汗时,我们的视线早已掠过碎脸的狰狞,在所有的细节中搜寻真相的线头。一切终于结束,恐怖渐渐远去,你看你看,碎脸已像一轮满月悬挂天幕,伤痕淡去,凄楚不再,但神秘依然存在。你看你看,清光所至,书页最末那 “两排浅浅的牙印”,正如夜幕月色中开放的花朵,美丽中隐匿着未知。新一轮的神秘,已开始在你胆怯的不甘寂寞的心里轻轻地抓挠着。诱惑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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