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善人生~竹易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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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年,我出生了,对于我的父母来说,并没有新中国成立时那种让人无可名状的惊喜,有的只是又多了一个孩子,接下来要考虑的是如何把我养大的问题。 我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哥哥,家里孩子多,我们兄弟几个年龄又小,全靠父母两人养活我们一家人,每天早晨醒来我都看不见父亲,他常常天不亮就下地劳作去了,一个人一整天都呆在地里,吃饭的时候都是大哥给父亲把饭送去,后来是二哥给父亲和大哥送饭,我到五六岁的时候就轮到我给他们送饭,我提着母亲用来盛饭的小竹篮,光着脚丫跑在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上,跑的飞快也不看地面,却怎么也摔不倒,每次母亲都在后面大声冲我喊,让我跑慢点小心摔着,而我总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一眨眼功夫就已蹿出家门好远,跑到地里的时候饭菜还呼呼冒着热气,父亲看着跑的满头大汗的我嘿嘿笑笑,用沾满泥土的手轻轻拍拍我的后脑勺“我们家老四长大了,能送饭了。” 母亲在家里操持家务,柴米油盐吃喝拉撒,里里外外全是她一个人,早上父亲下地以后母亲就开始忙碌起来,我不跟着父亲下地,就呆在家里帮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母亲忙东忙西的身影总在我眼前飘来飘去,一刻都不停歇,每到下午母亲就已累的直不起腰来,她叫我给她捶捶背,我跑到她身后捶了两下,她便马上直起腰来精神抖擞,回头对我说“我们家老四的手就是灵,比神仙的手都灵,娘一点都不累了,满身都是力气。” 父亲和哥哥们下地一回来,母亲就停下手中的活忙着做晚饭,我便蹲在灶前帮忙填着柴火,有时赶上阴雨天柴火湿不容易点着,就会弄得整个院子里浓烟滚滚,我被呛得咳嗽个不停,母亲却被呛得笑出了声来,父亲和哥哥望着被浓烟熏得灰头土脸的我,原本已累的筋疲力尽的他们马上来了精神,呵呵的笑声填满了小院的每个角落。 晚上的时候我和哥哥们睡在一起,家里没有床,父亲在屋里的空地上铺了一张破苇席,我们兄弟几个就睡在苇席上,大哥和二哥睡在最外边,我和三哥睡在中间,苇席很小,我们兄弟几个挤挤也能睡下,每天早晨醒来,我看到大哥和二哥都睡在了地上,大哥和二哥只是怕挤疼了三哥和我。 村里的孩子很多,他们每天都会来家里找我,叫我和他们一起去玩,我很少跟他们出去,家里的活多,父亲和哥哥们又不在家,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只能留在家里帮着母亲,母亲看着我一个人留在院子里,就会停下手中的活对我说“至善,去和他们玩一会吧。” 我总是摇摇头“我要留在家里,听娘给我讲故事。” 母亲听我这么说,便呵呵笑了,边笑边对我说“我们家至善真是个好孩子,娘的故事只讲给好孩子听。” 我七岁那年开始上学,让我上学这是母亲的决定,父亲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神色凝重的坐在院子里的磨盘上默默抽着烟,母亲知道父亲不是不想让我上学,只是担心家里的情况还养不起一个学生,但是她觉得只要愿意养,就一定能养得起,母亲只是不想让她的每个孩子都不上学。 开学的那一天,母亲给我做了一件新衣服,我们兄弟几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大哥穿过的衣服给二哥,二哥穿过给三哥,轮到我穿的时候早已是补丁摞补丁面目全非了,母亲边给我穿着衣服边对我说“是你爹让你上的学。” 哥哥们跟着父亲往地里走,我朝学校跑去,跑到路口拐弯的时候我停下来回过头,看到父亲正在朝我这边看,见我回过头看他便马上低下头干起活来,哥哥们也在朝我这边看,只见父亲侧着身子在向他们说着什么,他们马上也都低下头去,拿起了手中的锄头。 学校和我们村子之间隔着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桥,桥不在村子正前面,而是建在了村子的右前方,我们每天必须要绕很远一段路才能从桥上过去,夏天的时候天气热得很,村里有的孩子就不愿再绕很远的路从桥上过,想从河里游过去,这样既节省了绕远路的时间,又可以洗洗澡解解暑,所有孩子扑通扑通跳下河,我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有时放学回到家里衣服都还没有完全干透,母亲见我这副模样便问我缘由,我便一五一十给她说了,母亲听后走过来把我的湿衣服脱下,边给我擦着身子边对我说“你还小,河水又那么深,你从河里游过去,娘有点不放心,河上不是有桥吗?桥就是路啊,我们的脚只有走在路上才踏实。” 母亲的话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绕很远的路从桥上过河,再也没有下过水一次,脑子里想着母亲看着我时的眼神,我就不会再去羡慕村里的孩子在河里游的那个欢快劲,反而发现我绕很远的路从桥上走过去跟他们从河里游过去在时间上几乎相差无几,我走到河对面的时候他们也才刚刚上岸,个个累得气喘吁吁。 我十岁那年,村里发生了大旱,整整一年都没有下过一次雨,太阳好像卯足了劲,把全身所有的热量都散发了出来,土地干的裂开了嘴,那条河里的水也越来越少,直至干涸,我每天上学都从河里走过去,远处的那座桥开始变得冷清,很少有人再绕很远的路从上面走,已经没有了河的依托,那座桥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