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特的时间管理(完结)

1790

格拉宁谈《奇特的一生》的创作

文献散文越来越引起我的兴趣,创作使我厌烦了。您知道,创作归根到底在一定程度上是不真实的,情节归根到底全是想出来的。这一切似乎很自然,是文学中大家通用的方法,近来却使我烦躁,我开始寻找另外的方法来描写生活中最本质的东西。

目前关于文献文学,即所谓“写生”文学谈得很多。对作家来说,譬如,对文献文学作家来说,研究生活是什么意思?我总算走运,因为我同科学家们有长时期的接触,对学者们的生活天地也比较熟悉,因此有所依据。一般对研究生活的简单理解是:打定主意要写什么,再动手去了解情况,这就有与新闻业混同的危险。新闻业有自身的范围和规律,与艺术并不完全相同,它反映现实的方法与文艺所固有的反映现实的方法也不一样。

在这个意义上说,新闻作品过分用事实约束作家,事实成了难以摆脱的负担。

我很重视写文献散文前的调查阶段。我作为一个作家,只有通过调查,才能深入理解收集的事实,发现时间这一主题。研究事实,一直追溯到产生矛盾的起因,从这里,即从主人公心灵深处去看待事实,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了。这里也有文学必不可少的创作,但不是凭臆想,而是凭深刻理解和观察。我可能说得不够确切。因为有许多东西对我说来也是新事物。

文献散文往往会遇到材料成灾的问题。周围事实那么多,一本本的笔记本都记满了,使你陷入事实的汪洋大海,来不及深入研究,也无法站开一点,从远处通观全貌。文献散文与特写有区别,当然二者之间的界线是相对的,但总有一个界线。文献散文又要是散文,是文学,这一点很重要。文献散文的情节不是设计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而应当从材料内部去发现它,看到它。主人公也不能简单地加以临摹……

这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最使人感兴趣的自然还是现实生活本身。我甚至可以说得更过分一些:使人最感兴趣的是生活的非典型性——即个别性。譬如柳比歇夫,一个不典型的人,完全是独一无二的,是一个罕见现象,一桩奇迹、怪事。可是他的生活是司空见惯、普普通通的,难道不是这样吗?(也可能实际上他的生活也是不寻常的,只是我没有发现它有任何不平凡的地方),在他生活中找不到独 特的、惊人的、某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绝无仅有的东西。既然生活中这些都没有,那么,您也晓得,文学家是不会对它感兴趣的。可是当你一旦捕捉到,认识到它的奇特性时,你就不可避免地要加以深思,虽然它未必就一定能成为文学写作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