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凤与罗玄：存天理、灭人欲，爱而不得终成腥风血雨

一、孤女伶仃

二十年前，一部《雪花神剑》电视剧上映，竟至万人空巷。

女主梅绛雪、陈玄霜与男主方兆南的三角恋固然动人，然女主的母亲聂小凤与师父罗玄的师徒虐恋却更令人欲哭无泪、肝肠寸断。

聂小凤本是个可怜而无助的小女孩。

母亲聂媚娘是魔教圣女，父亲觉生大师却是少林寺主持。自古正邪不两立，父亲与母亲的爱情从一开始便被称为孽缘，而小凤，自然而然就成了“孽种”。在江湖正派人士的眼中，她和她的母亲、和魔教一样，都不应该存活于这个世上。

在众多所谓“正派人士”的围攻下，魔教被血洗，小凤跟着母亲逃亡，投奔父亲觉生大师。

觉生虽极力维护和包庇小凤娘俩，但聂媚娘却无法放下复仇之心，一心要除去叛徒史谋遁，她给予小凤的教育，是报仇、光复圣教和杀戮。

聂小凤跟着母亲四处逃亡，眼看着一批又一批的江湖人士死于母亲手下，甚至，还有猎户那无辜的一家四口、那个比她还小两三岁的小男孩。在她的心里，杀戮，已是生存的唯一方式，只因她不杀他们，她就会死。

当聂媚娘被觉生废去武功，被史谋遁一剑刺穿胸膛，死于觉生怀里的时候，仇恨的种子，便已在聂小凤的心里生根、发芽。

“诛恶务尽！”媚娘死了，那一帮自称维护江湖正义的各路人士，却并不想放过聂小凤。在他们的眼里，聂小凤便是邪教的星星之火，留着她，只不过是养虎为患。

罗玄望着小小的聂小凤，于心不忍，便提出以一己之力，把小凤留在身边，化解她的魔性。若她将来为祸江湖，自己第一个就要杀死她。

二、初恋懵懂

哀劳山的冬天即寒冷又漫长，但在小凤的心里，这里却永远温暖美丽四季如春，因为那里充满了温情与关爱。

师父教她读书、教她写字、教她吹笛，教她欣赏日出日落，感受人世间最自然平静的美好时光，并把随身相伴多年的翠绿玉笛送给她。

她聪慧过人，悟性极高，从来也不会让师父失望，师父什么都肯教她，但唯独不肯教她武功，师父说，希望她做一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

那时候，师父瞧着她的目光，永远充满了怜惜与疼爱；师父不自觉露出的微笑，永远饱含着温暖与关怀。

偶尔，她也会想起母亲临终时的遗命，报仇的念头，也会在她心里一闪而过。但复仇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她宁愿就这样一辈子守着师父，快快乐乐地生活在这美丽的哀牢山。

时光流转，八年眨眼而过，小凤长成了亭亭玉立、明艳动人的美丽少女。

她吹笛的身影，是那样的娇俏婀娜；她奏出的笛音，是那样的婉转多情。夕阳西下，湖水波光荡漾，而罗玄的心，便也沉溺在这样的笛声里、这样的背影里，跟着湖水一起荡漾。

他发现自己已不能再直面小凤。

小凤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在牵动着他的心。

小凤的莞尔一笑，竟能令他心荡神摇而无法自持。

他决不能心动，因为师徒之恋实在有违道德，与礼不合，于理不容。他是江湖名士，自不能容许自己犯下大错。

于是他在自己的练功房里，书下“坐忘”二字，悬于中堂，每每心潮澎湃之时，便盘坐于中堂前，运功压制自己的情绪，并且开始有意识地躲避小凤。

聪明伶俐的聂小凤，早已从师父各种失态举止中看出了他的心思，而她自己，一根情丝，也早已深系在师父的身上。

孽缘，或许从八年前罗玄在悬崖下救她，赠她九连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她求他放过她们母女，他便心软下不去手，眼睁睁看着她们逃走。

母亲横尸在父亲怀抱，她肝肠寸断，又是罗玄提出要亲自抚养她、教化她，消除她的魔性。

他对于小凤来说，早已不是救命恩人那么简单。

他教小凤“方可方不可，一切顺其自然”。

小凤觉得，自己顺其自然地爱上了师父，师父显然也顺其自然地爱上了自己，那么两个人当然可以顺其自然地生活在一起。

于是她偷偷下山挑选美玉，镶在精心缝制的腰带上，打扮的漂漂亮亮，欢欢喜喜地去向师父表白。

可是，师父却勃然大怒，羞辱她打扮的人不人鬼不鬼，还撕毁了那条腰带。

小凤哭着跑回了房间，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很喜欢自己的师父，却要这样对待自己？

于是她留下一封书信，离家出走了。

三、孽缘铸成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小凤暂时栖身于一个山洞里，正自泪眼婆娑，暗暗伤怀，却忽然听见师父紧张焦急地呼唤“小凤、小凤……”她喜不自胜，原来师父是如此关心自己的。她冲出洞去，却听罗玄惊呼一声，瘫软倒地，竟是被毒蛇咬伤，小凤不加思索，低头便一口一口帮师父吮出毒液。

看着小凤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罗玄安慰她：“我没事，这点儿毒难不倒我。小凤，你还生师父的气吗？”

小凤委屈落泪，忍不住再次追问罗玄，为什么明明喜欢她、关心她，却偏偏要躲避她、疏远她？罗玄无法面对自己的情感，不由急怒交加，毒气攻心，他只好开口让小凤出去。

小凤却不管不顾，紧紧地握住师父冰凉的手，紧紧地抱住师父冰凉颤抖的身躯，流着泪倾诉心声。

罗玄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小凤的怀抱，尚存一丝清醒意识的他不停地重复：“出去、你快出去……出去……”

但小凤只是哭着抱紧他不松手。

罗玄终于情难自禁，紧紧地抱住了小凤，春风一度，一夜良宵。

小凤以为，她终于可以与师父双宿双栖。

但罗玄一觉睡醒，看到躺在身旁的小凤，立刻明白自己已犯下弥天大错。他把自己关在练功房，声称闭关，只让徒弟陈天相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还沉浸在甜蜜中的小凤不堪忍受被冷落疏离，追去责问师父为何不能跟自己在一起？

师父只冷冷地回了一句：有违道德，有背纲常，与礼不合，于理不容。

没有了师父关爱的哀牢山，变成了一座冰冷的监狱。

小凤越来越无法忍受，那种冷落、情无所依的滋味，让她生不如死。她决定偷练武功，逃出这座监狱。

她蛊惑天相教自己武功、偷师父秘笈、偷师父花十几年炼成的大还丹。

但她忽然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小凤不觉又有了盼望，她美滋滋地想，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师父一看到孩子，他一定会心软，到时就会接纳自己了。

但罗玄，仅仅去看了小凤一次，请了个稳婆来照顾她，便再也不露面了。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小凤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婴。

她以为罗玄看到一双女儿，一定会接受现实，接纳她成为他的妻子。

罗玄却只不过让天相打造了一座美得像世外桃源一样的秋千庭，他想让小凤住得开心些，却不明白，没有爱的秋千庭，对于小凤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监狱。

她始终想不明白，罗玄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冷酷无情、这样残忍？

日子一天天过去，罗玄始终没有再出现过。

小凤的心，一天比一天更痛苦。渐渐地，曾经的热爱和期待，逐渐冷却成噬心的恨。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自由自在翱翔九天的凤凰，而不应该是关在笼子里郁郁而终的金丝雀。

她决定奋起反抗，逃出牢笼。

她更加努力地修习武功，却再一次被师父发现，这一次，师父用天蚕丝穿了她的琵琶骨，使她再也不能练武。

她逐渐明白了“正邪不两立”的深刻含义，别人习武是伸张正义，她习武，便是为祸武林。

江湖很大，武林正道，却根本容不下一个聂小凤，只因她的母亲，是聂媚娘。

命运如此待她，她没得选择，她必须反抗。

四、尘埃落定

一晃十六年光阴似箭，聂小凤已是武功绝世的冥狱之主。她已实现了母亲的愿望，重建了冥狱，惩治了当年血洗冥狱的凶手。

但她没有一天快乐过，她的心，只有一天比一天更痛苦。

因为她所有的快乐，都已在十六年前被罗玄剥夺。

她的爱、她的热情、她的向往以及她的双胞胎女儿，都被罗玄无情地夺走。

她以前有多爱罗玄，现在就有多恨罗玄。

一张血池图，终于帮她找到了罗玄。

当年白衣飘然、儒雅潇洒的一代名医，如今已是双腿瘫痪白发苍苍、日日等死的行尸走肉，这自然是拜聂小凤当年那碗放了金蜥蜴剧毒的汤羹所致。

聂小凤的心里，已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等了这么多年，难道真的是想杀他么？不，她根本下不去手。她想要的，或许只不过是想要听他亲口承认他的感情，只不过是想让他接受她的感情而已。

可是他却冷漠地说：“我不认得你是谁，十六年前的事我已经全部都不记得了。”

小凤大受大击，一时竟变得痴痴怔怔。

但好在她很快就清醒过来。

“罗玄，你的罪孽，只有用血来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决战之日，对战聂小凤的，是她的女儿梅绛雪和她的女婿方兆南。一套雪花神剑使将出来，天地变色、大雪纷飞，却仍奈何不了聂小凤。

聂小凤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魔头，但终究还是个母亲。

她望着女儿的身姿，却始终不忍心下杀手。

时间一久，自己却毒气攻心，颓然落败。

冥狱被灭，她被废去了一身的武功，已无处可去，江湖人士都在找她寻仇。

她再一次来到哀牢山，来到这个陪伴她长大，给她爱、也给她恨的地方。

罗玄也来到了哀牢山，她知道无处可去的聂小凤一定会这里，他和觉生，打算为小凤建一座“悔心堂”，让小凤清灯古佛渡过余生。

小凤悲凄地望着师父：“我想听你一句真心话，当年，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罗玄看着一夜之间两鬓斑白的聂小凤，心里一阵难过，转过身不忍看她，却缓缓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没有”。

“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不会跟我在一起？”

“不会。”

“为什么？”

“有违道德，有背纲常，于礼不合，于理不容。”依然是那句冷冰冰的话。

如果聂小凤此时能看到罗玄的脸，便一定能读懂他眼中的痛苦之色。

可惜她没有看到。

她万念俱灰，潸然泪下，用仅余的力量冲着自己的头顶一击而下，藏在头发里的七巧梭登时没入头顶。

“小凤！”罗玄冲过来，抱住她瘫软的身体，眼睛里，涌起一片潮雾。

结语：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那个被礼法禁锢的年代，正与邪无法共存，师与徒无法相恋。

罗玄一代名侠，这种观念已深入骨髓、根深蒂固。

他毕竟不是东邪黄药师，也不是西狂杨过。

他只不过是一个知礼守礼又爱惜声名的迂腐之人。

他爱聂小凤，却没有勇气接纳她；

他不想让别人伤害她，便想一世把她禁锢在哀牢山里。

他以自己的方式爱她，为她付出，却从未考虑过她的内心。

她是人，是女人，是情感丰富、敢爱敢恨的女人，而且坚强自立，极具进取和反抗精神。

但是，她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的存在，注定是一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