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城堡都是一个故事【二】

      如果说这优雅、灵秀的水天绝景让埃默农维活色生香，那么我所见的另一个城堡“萨克斯”，则以浑脱的王者之气而为形胜之地。埃默农维天造地设，萨克斯鬼斧神工。埃默农维臻自天籁，萨克斯纯恃人性。

      萨克斯全名Chateau du Marechal de  Saxe，即萨克斯元帅城堡。巴黎东南21公里耶尔镇，距塞纳河左岸15分钟车程，为巨大森林环绕，占地70万平方米。

      这一天仍是烟雨蒙蒙，车缓缓经过铁门，我已看到这城堡虎踞龙蟠占据要津，横亘在一条大道的尽头。所有车和人到达它面前还有很远的距离，就被迫停下来，要么向左右折拐夺路而逃要么调头走回去。

      只须看它这种不由分说舍我其谁的争雄势，就猜想得到当年的城堡主人是何等强悍的一个狠角色。他就是乔治·桑的曾祖父，法国有史以来4大元帅之一莫里斯·萨克斯。

      萨克斯是路易十四时代之后与拿破仑时代之前的法兰西第一统帅，是欧洲军事史上最伟大的名将与理论家之一，被称为不败怪才。史载他有谋略，作战勇猛，性情刚烈，力量大到可以用手掰断马蹄铁。为了表彰萨克斯对奥地利和普鲁士作战的功勋，路易十五于1748年慨然将法国最宏大、最华丽的城堡，香波堡奖赏给了他。440个房间、365座壁炉的香波堡，比凡尔赛宫的规模还大。

      赐品的光彩，照理说足以让萨克斯志得意满，耶尔城堡的命运理应堙没无闻。然而不然，恰在皇帝把香波堡赐予他的1748年，身为香波堡行政长官和拥有者的萨克斯，竟自己掏钱在巴黎近郊购置了另一城堡，并认真参与了它的主体建筑与花园的设计、改建。似乎，他内心深处并不满足皇帝给他的光荣，而要另演一出戏。前尘旧事，尽显萨克斯桀骜不驯的性格，这座城堡也因其艺术品位和尊贵气势，以“萨克斯元帅城堡”的盛名流传至今。

      由正面进入铁门后，行数百米极长车道。朝两侧望去，第一层是左右对称的标准法国式花园，第二层是无数附属建筑物，第三层至远方，为河道、草场和森林覆盖。法国城堡的魅力，在建筑物与周围草坪森林巧妙地融为一体。

      当我们走到城堡背面，似是舞台蓦然换布景般的，另一片至深至远色彩明丽的魔幻天地在眼前展现。草坪、山坡、池塘、亭台、阡陌、森林，一轮又一轮，层叠交错，没有休止的延绵到烟波无尽的云深之处。天光草色树影，如瑰宝异彩闪烁，瞬息变化，慑人心魄。这是萨克斯当年狩猎的战场，油画似的场景宏伟壮丽辽阔，当年王公贵族追求奢华生活时的想象力，令人折服。萨克斯元帅曾和他的朋友们在此地呼鹰驱犬，追逐熊鹿，狼奔冢突，人头攒动，数百士兵纵横急驰，号角鸣响，旌旗拂动，喊声如浪此起彼伏，场面惊心动魄。花园之大，70万平方米的一块地儿，亦即1120亩，够他们驰骋，如今美色无涯。

      河道，是人工挖掘的运河，最宽处有十几米，至城堡四周而为护城河，有几处已干涸，长满青草。进城堡须由桥梁横跨护城河。在古堡外围的断垣残壁上，护城河的石桥黝黑苍凉，历尽沧桑，遍布青苔。

      中世纪城堡作为堡垒要塞而实现军事上的防御功能。护城河哪怕再浅，也足以溺毙身穿沉重铠甲的攻城者。能依凭着跨越护城河或壕沟的，惟有吊桥。吊桥收起之时，攻防战在攻城塔、云梯与箭弩、火焰之间展开。及至14世纪火药发明，16世纪大型火炮在战争中登场，宣告冷兵器时代的终结，城堡的要塞地位随之灰飞烟灭。不过从那时起，城堡不是越来越少，反而越来越多。原因在于它更换了角色，开始执行一个新的功能。帝王将相名门望族把它作为炫耀权力和财富的权杖，极度奢侈华丽生活的超级销金窟。此时城堡的护城河，不再是为了淹死人，而是要显示凌驾于寻常百姓头顶之上的领域感，威权和气度。像萨克斯这样的城堡是用不着修建吊桥的，它的护城河及拱形石桥，为的是装饰，让城堡的氛围足够浪漫。这一天，我看到的就是一对情侣，依偎桥上，在蓝霭笼罩的冥色中，轻轻将一片片树叶，掷入往事知多少的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