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妈妈看月亮 阅读答案

夏天后，母亲总是郁郁的，话少了，最爱的越剧也不听了，全没了一年前刚来时的生气。
去年，我刚在城里买了房子，便迫不及待地把独居在乡下的母亲接了来，名说我胃不好，让母亲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实质是想让年过七旬母亲离了那些繁重的农活----，母亲总认为好田好地空着不种，就是暴殄天物，于是春耕秋收，一季一季忙着，没完没了，累得又黑又瘦。
我住的小区叫千荫，绿化做得好，春夏秋冬都花团锦簇，绿草如荫，母亲闲时便往小区公园去，学学太极拳，打打小牌，还认识了不少邻居，以为习惯了乡间生活的母亲会过不惯的城市生活，没想到母亲居然适应良好，一年下来，母亲变白了，我原本黯淡苍白的脸色也透出几分血色的红润。
晚饭后，一抹瑰丽的霞光打在幽蓝的天幕上，母亲站在阳台上，静静地望着天空，直至城市的霓虹一点点吞噬了霞光，母亲的目光随着霞光的消逝而渐渐黯淡。“真想看看月亮啊！”母亲轻声叹息说。
其实在城里也能看到月亮的。夜深后，在高楼与高楼间如果刻意地去寻，偶尔也能看到月亮，只是常常误以为是高楼上的一盏灯，只有月的形状，月光早就淹没在都市“亮丽工程”的灯火里了，那样的月亮，看着看着，好像是在看电视里的月，只有影像，并不真实存在，渐渐地，也就不再去刻意去寻看了。有时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圆盘似的月，也像谁剪的圆纸片，贴在灰蒙蒙的天幕上，全无半点月的灵动和清丽。
乡间的月不是这样的，那是真正的“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那是披着云的轻纱迤逦的仙女，那是徜徉在蛙鸣虫唱里的歌谣-------，母亲说想看看月亮，我知道她说的是那个月亮。
我决定带母亲去看月亮。车下了高架，又在山路上行驶了二个多小时，四周渐渐静了，都市的霓虹也被我们远远地甩在后面，拐过一个山脚，海就在眼前，一轮月正羞涩涩地探出海平面，像少女绯红的脸庞，母亲说：“啊，红月亮！‘月亮红，瓜果香又浓’，是好年景啊！”
我和母亲下车来，向海边走去，风轻轻抚过，带着海的湿意，路边的狗尾草细细的腰肢似乎承受不住头颅的重量，草丛中的小舴艋被我们惊扰得纷纷蹦跳出来。月升高了，褪去了羞涩的红晕，变得又清又亮，平静的海面把它荡漾成一条长长的白练，从天边，一直蔓延到我们脚下。我扶着母亲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望着月亮，母亲絮絮说起从前的旧事：那年老屋翻建，为赶工期，也为省点工钱和灯油钱，父亲趁着月色打门框窗扇，母亲帮着打下手，那时的月，比灯还亮。我笑道，那灯是“一灯如豆”的煤油灯。那年中秋，大嫂生了珠圆玉润的小女儿，刚满月，二哥正新婚，都趁着中秋回家来团聚，一家子好多年没有聚得这么齐，又添了两个新成员，母亲乐得合不拢嘴，一晚上进进出出，不停地往我们手里递吃的东西，那月亮又圆又亮，大嫂说：“给小宝宝起个名字吧！”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婵娟！”----现在，小婵娟都上大学了。
母亲问：“记得不？‘月儿月光光，筑厝田中央，骑白马，过中房……’”怎么不记得呢，夏夜里，月光下，我躺在竹床上，伴着清风，伴着虫唱，与小伙伴念的念过千万遍的童谣。那声音稚嫩而清亮，像浸染过月的银辉，又随着月的银辉远远地飘散开去。
那样的月色，跟米面油盐一样，是滋养生命的原料，在那个物质和文化都匮乏的年代，它让我们丰润地成长。
月已升到半空，天地间都布满了它的触须，母亲还沉浸在回忆中，她脸上深深浅浅的沟壑盛满了月的清辉，她的眼眸，一如少女的清亮，我望着月亮，又望望母亲，心说：明天，我该把母亲送回乡下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