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然的《软烟罗》

                          软烟罗                                                                 文/沙然是一个满蕴着夏日烟愁的日子，一个女孩走进书店，长长的马尾束在脑后，活泼的跳舞，嘴角含着笑，双眸神采四溢。她目光游走，忽然身子微微一颤，身手取下架上的《张爱玲文集》，瞟了一眼价，又犹豫着放了回去，手指温柔的掠过书脊，自顾自地说：“等我有了钱，再买……”听了这话，我不由得阖上书向她望去，只看到一个亭亭的背影。是啊，每个女孩大概都有过在老师转身写黑板那一瞬撩起裙子看闲书的经历吧。我们把《红楼梦》套在“数学辅导”的封皮里，在哪个小心翼翼而又羞涩的，像春蕾初绽绿柳抽芽的季节里，我们为晴雯哭，为黛玉哭，哭那么多才情横溢的姐姐妹妹像四月的桃花纷纷零落。在不知愁的日子里，第一次体验到了一个有着无穷张力的词汇——苍凉。顺着苍烟落照的轨迹，一直看到了张爱玲。很多女孩喜欢赵文瑄，因为他几乎可以演绎张爱玲笔下的任意角色。从精明世故的范柳原到荒疏放浪的姜季泽，或者善良正派的童世舫。赵文瑄身上有张爱玲留恋不已的旧上海的味道，就象在紫檀木箱底压了三十多年的一匹淡玫瑰色的段子，沉涩而华贵。我们将来的那个王子也该像赵文瑄一般湛然轩举吧，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和满含柔情的眼睛。两个人，穿过银丝样地雨帘，任青檐流泻，任雨花飞溅，戴望舒的雨巷怎么也走不到尽头。这幅画便是《倾城之恋》浅灰色的定格，“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惜，张爱玲最凄美的爱情也摆脱不掉苍凉的布景，好似没有血色的唇吻。她自己也在《对照记》里写：“然后时间加快，越来越快繁弦急管转入急管繁弦，急景凋年倒已经遥遥在望。一连串的蒙太奇，下接淡出。”所以她的小说大多没有彻底的结局，唯其如此，才总让人挂肚牵肠。我们看疯了张爱玲。闲暇时在一起率意抒怀，谈色戒，谈半生缘，一直谈到沉香屑的第二炉香已燃尽的时候。这些话倘若被男生听了去，一大半女孩都会羞死的。其实，任谁都知道，旧上海早已是南柯一梦，而我们再隔了千山万水去揣测那个年代的如棋世事，只会像《金锁记》中所写的：“年轻的人想着二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象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我们也只能在巫山云雨里捕捉张爱玲的神女般似真似幻浅笑轻移的身影啊——枉断肠!想到这儿，便抬起了倦涩的双眼看看今世的过眼云烟。忽然呆了，原来女孩仍站在张爱玲面前，头微微扬着，像朝拜圣水那样虔仰。究竟是片刻之间我便已神游物外，还是她这么一站就穿越了两个时代呢？我竟茫然了。不觉暮山碧，但闻万壑松，刹那间时空交错的迷离美丽都映在了女孩的身上，那身浅绿色的夏装好似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像长空里孤鸿的影子。女孩是爱张爱玲的，爱她梦魇般美丽的文字，仿佛林妹妹窗上糊着的“软烟罗”，“远远地看着，就象烟雾一样”，点缀着一段清愁一段歌的豆蔻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