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成先生最新出版著作《禅说庄子》系列共16本,以通俗的语言,对《庄子》中的26篇,通过逐句分析的方式进行解析,结合佛教禅宗思想分析庄禅之间的内在关系,并结合现实人生,突出每篇文字的现实警讯与指导意义,为浮躁迷失的现代人指出另一条安身立命的途径。文字浅白易懂,说理深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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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心能够“虚”吗
“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声音有起有和,起的时候呜呜地唱,紧跟着,随者也呼呼地和。人与人之间也经常是这样,名人一提倡,一大群粉丝就跟上来了,也是“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我们怎么去感觉自然里面的这个景象呢?一群鸡在一起,公鸡一叫,一大群母鸡马上就跟着“咯咯咯”地叫;老母鸡一叫,一大群小鸡也跟着“咯咯咯”地叫。整个自然的形态起承转合而来,“生、住、异、灭”也在其中,所以有前者有后者。
“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泠风”,就是很轻柔、很温柔的小风。风是空气的运动,它作用于相应的物体,相应的物体就会发声,它不可能仅触动某一个具体的物体,它有它运行的路线。刚才过的是竹林,后面过的是松林,竹林里面的声音和松林里面的声音不一样,所以才有“泠风则小和”。“泠风”过的路线有前有后,前面是唱,后面是和。“飘风则大和”,“飘风”当然比“泠风”大,感受就不一样。我们现在没有福报听松涛的声音了,当年我在峨眉山洗象池,周围全是松林,大风来的时候,真的就像站在海边一样,海涛般“哗哗哗”的声音不断,所以也能感受到“飘风则大和”的味。
“厉风济则众窍为虚”,“济”,就是停止。有的时候,风突然而来,又戛然而止。我们在玩乐器的时候,一操作,乐器就有声响了;不操作的时候,那个声音也就没了。当我们在摆弄乐器的时候,这个乐器非常充实,什么声音都有,好像无穷美妙的乐曲都可以从乐器里面释放出来。当我们停止的时候,乐器就是乐器,空空荡荡的。木鱼,你要敲它,它才响;你不敲它,它也不会响。不敲它,它就是虚的,敲它,它就是实的,所以“厉风济则众窍为虚”。
反过来说,我们的心是不是这样的呢?我们的心也是“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我们的心音难道不是“激者,(xiào)者,叱者,吸者,叫者,(háo)者,宎(yāo)者,咬者”吗?我们的心也有由动转静的时候,但能有“众窍为虚”的感觉吗?我们的眼耳鼻舌身意,无时无刻不受到污染,无时无刻不在烦恼之中、烦躁之中,能感觉到这个“虚”吗?庄子在《人间世》里面谈“心斋”时说:“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也者,心斋也。”虚,我们怎样体会这个虚?
“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刁diao乎?”哪怕众窍为虚,厉风止了,但树欲静而风不止,风虽止而树未必静。风虽然止了,但是受到了惯性的作用,那些树木仍然在继续地摇曳不止。今天挨了骂,领导熄火了、不骂了,但我心里面的郁闷之情还是在那里“之调调、之刁diao”。今天受表扬了,心里面欢喜,表扬会开完了,心里面还是“之调调、之刁diao”啊,就像山谷的回音一样。我们的心受到作用之后,那个作用力的影像未必能立即放下。
当然,子綦讲了这么一通,我说了,这个是定中的境界,如果我们的酒色财气、名闻利养之心不能放下,是感受不到这个的。上面仅仅是指我们的耳朵。眼睛又能看见什么?鼻子又能嗅到什么?触觉又能触到什么呢?这些都要深入去感觉。所以子游这个人不得了,能让老师讲出这么一番大道的景象。南郭子綦有这样的好徒弟,不容易啊,子游可以说是道门的颜回了。
万物的总导演
听子綦说了这么一大通,子游很清楚,老师说的这些只是地籁、人籁而已,于是又问:“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子綦说,老师啊,“地籁”不过是自然中的各种孔窍而已,“人籁”也就是人工制作的各种乐器嘛。“籁”在先秦时是箫的一种称谓,如笛、竽、号等,这些都是“比竹是已”,是竹子一类的东西。斗胆问一下,什么是“天籁”?
子綦回答说:“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明末的时候,四川有一位非常棒的老和尚,当时在四川的名望不比破山海明禅师低。大家读过《佛教三字经》没有?作者是谁?就是吹万老人——四川忠州吹万聚云禅师。杨仁山先生也好,印光老法师也好,他们修订的《佛教三字经》,都是在吹万老人所编著的基础上做的补充。为什么要补充?因为吹万老人是明朝末年的人,而他们是清末至民国年间的人,明末到清末还有三百年,还有些故事要补充进去。所以,《佛教三字经》是吹万老和尚的原创,我们看他的名字,就表明了《庄子》和禅宗的关系。
“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我们天天说“自己”,知道这个“己”吗?这个“己”应作动词,闯了祸、发了财,是你“自己”的作为而致的呀,所以对这个“己”应好好参究。书归正传,众窍、万物各有各的声音,在同样风力的吹拂之下,大树是大树的声音,小草是小草的声音,吹到水面是水面的声音,吹到山里是山里的声音,吹一棵树是一棵树的声音,吹一片林是一片林的声音,“吹万不同”啊。“而使其自己也”,发出的声音都是它们自己的声音。万物有万物的声音,但那个能“吹万”的可不是万物啊,它不是具体的东西。我们念头起起落落、来来去去,谁在感知这些念头?谁在发动这些念头?念头的起灭来去、喜怒哀乐也就是万窍怒呺呀!谁在推动我们的喜怒哀乐?谁在推动人心的万窍怒呺?《道德经》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己”就是自然呀,这个“己”是动词,不是平时我们常用的“自己”这个词,所以下面又叫“自取”,这个“取”,又可作“趣”字讲,是趋向。这个也是“吹万”,是自己的“吹万”,不等于小我的那个自己。小我的那个自己是阿狗就是阿狗,是阿猫就是阿猫,他们是他们自己,但“吹万”的那个“自己”超然于万物之上,是“万象之中独露身”的那个东西,它就是“吹万”,是它“自己”“自取”地在“吹万”。
“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尽管万物有各自的形态,有自己运行的轨迹,有自己的表现方式,但是总导演是谁?我们知道生态链、蝴蝶效应之类的,这些都是具体的。我们推因缘,这个因缘、那个因缘,现在推到因特网了,《华严经》里面庞大的网络结构,把宇宙万事、无量法界全部都收入其中。那么谁在操盘呢?“怒者其谁邪?”这个就要参了。并不是只有禅宗叫人去参,《庄子》里面这一句“怒者其谁邪”,也是要让人去参的。
前面讲的是南郭子綦“吾丧我”后的一种境界。这种境界是他在道上对人生和自然的有感而发。下面,就从自然回归到社会,回归到社会人心,就是我们经常说的“世道人心”。我们经常说要熟知世jian法,六祖菩萨说:“佛法在世jian,不离世jian觉。”那么世jian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人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籁、吹万、自己、自取和这个“怒”,谈的都是一个事,大家对此应弄明白。下面这一段就非常深刻地揭示出众生相,也非常深刻地刻画出了人世jian众生的各种心态,这是人籁,可天籁也暗暗运行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