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集：生气

基金会的事自然是傅慎行一手操办。他知道他很恶劣，但这已经是他最后的退路，如果这样尚且无法换来何妍的一点动容，那他真的再难想出别的出口。

他又忍了十来天都没出现，何妍对他太过了解，一旦他贸然挺近，必然又会让她看出他的这点心机。他所仰仗的，不过是当初自己未曾告诉过何妍关于自己童年的任何事，何妍自然也无从得知那镜头记录下的内容不过是对他过去的再现，甚至只是他曾经面对的十分之一。

那是他不为人知的自卑，是他从不愿揭给别人看的伤疤。或许他生来就不值得被任何人爱，但他自有他的傲骨，无论天塌地陷，都不向人低头，不求取别人的同情。

傅慎行机关算尽，要的不是何妍怀揣着对他的可怜将他接纳，他要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进入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从此再也无法挣脱。

他的目的达到了一半，何妍的确因为贫民窟的事担心起了何悠的成长，开始思考爸爸这个位置对何悠的意义所在，但傅慎行没有想到的是，何妍还是他的那个克星，他永远赢不了她。

何悠爸爸这四个字，何妍从来没把它冠在他傅慎行的头上。她开始试着不再拒绝身边男性向她投去的爱慕目光，不再冷着脸撕碎递到她手上的每一份告白。

等到傅慎行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甚至已经和学校的一位年轻男老师进入了朋友阶段。这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并不稀奇，但那是何妍，是身上有千疮百孔再也不愿意跟任何人交心的何妍，是那个害怕给身边人带来灾难所以拒绝一切善意的何妍。

她哪里需要朋友？她也根本不敢有朋友。

田甜已经是她全部的退路，她不会再草率地将自己的圈子向外拓宽。

如果她会把谁当作朋友来对待，那么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地位绝不仅限于朋友那么简单。

傅慎行得到信息的时候正在美国调查林欲的事，他现在对何妍不再那么病态地操控，没再派人时时刻刻跟踪，只能依靠学校的几个眼线来获得点消息，因此才会延迟这么久才知道这件事。

看到传来的照片时，他的表情太过骇人，老三他们上一次看到相同的情况还是那次他做给何妍何悠的镯子被妄图杀他的人一枪打碎时。这一次大家有了前车之鉴，全程都只是静静站在他的旁边，一句话也不敢问。

当天下午，傅慎行直接飞回了南昭，在家的楼下，等到了被一个陌生男人送回来的何妍。

傅慎行站在大门后的阴影里，眼看着那男人企图送何妍上楼，何妍拒绝后，他甚至依依不舍地想要给何妍一个拥抱。虽然最后没有得逞，但这已足以让傅慎行的眼睛染上血红，藏在黑暗中的他如一条孤鸣的狼，随时随地就能冲出去将门外难舍难分的两人撕裂。

他看不见背对着他的何妍是怎样的表情，但他似乎想象出了她的笑，那种无数次将他折磨的、只有面对梁远泽时才会出现的笑，他从未拥有，但他也认了。然而如今她却如此心狠地将这笑分给了这些配不上她半分的男人，也不愿意回头来看他一眼。

她把他这几个月的忍耐当什么？把他捧出来任她踩任她辱的那颗心当什么！

她和别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心里畅快地嘲弄他的愚蠢，甚至把他一次次隐忍的爱意当作笑料反复品味，讲给她的新欢听？

他真是昏了头了才这么温柔地对她，就像以前一样抢过来，不听她的意愿不管她的心情地占有，有什么不好？反正他付出这么多也不会被看见，那他何必采取这种一辈子看不到头的迂回战术？

他的怒火汹汹地烧，烧得他失去了神智，看不见任何事。在何妍踏进门的那一刻，他不由分说地拽着她的手臂一路扯进了电梯，何妍起初被吓得尖叫，见到是他以后便变成了奋力的挣扎。傅慎行的脸阴暗得瘆人，他想着这段日子里她对他的顺从，以及这一刻她对他的排斥，满脑子都是何妍有了新的爱人以后又在想着远离他。

她迫不及待地想逃离他！她连他碰一下都觉得恶心！

电梯楼层在一点点升高，何妍一直被傅慎行压在角落里碰不到电梯按钮，傅慎行按下的是十七楼，他要带她回他那儿。

何妍有些慌了神，她试着用平静的语气问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傅慎行死死抓着她的手，那力道大得何妍频频皱眉，他的眼底阴鸷，要笑不笑地冷冷看着试图挣脱的她，说：“何妍，我差点就忘了，你那么好的本事，怎么会乖乖回到我的身边？”

“你装得累吗，装得这么清心寡欲的累吗？别的男人勾勾手指你就跑上去，老子在这儿给你当牛做马你都不屑于看一眼，你他妈拿我当什么！”

何妍的眼周有些红，她努力地笑着，说：“傅慎行，这一切是你自己愿意做的，怎么，现在又要怪到我头上了吗？”

她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在满腔怒火中抬起头来看他，然而她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狠毒、控制欲亦或是想要杀死她的愤愤不平，而是一种毁天灭地般的寂寥和绝望。

何妍的心在冷笑，眼睛却有些模糊，她想：傅慎行，你的眼睛凭什么比我更红？你凭什么做出一副是我亏欠了你的难过？

傅慎行发泄地说完那两句话后便一直沉默，他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拽进了他的房子，开始时她也随着他沉默，直到一点点靠近他家的门，她却开始喋喋不休地拼命从他手中挣脱，她说着最能让他难堪也发狠的话，一点点让他的心走向死亡。

可是他的力气太大了，她怎么也甩不开那只轻松就将她掌控的手。他漠然地将她揽腰抱起，用食指解开指纹锁，在门关闭的巨响中，抱着她进了他很少踏步的卧室，一把将她丢上了床，寒着脸压了上去。

何妍不再说话，只是抱着手臂一动不动地躺着，她看着傅慎行近在咫尺的脸，半晌才扯出点笑容，说：“那句话应该是我问你，装了这么久，你累吗？”

她看起来好像笃定了他一直以来的付出都只是一种伪装，好像他做了这么多其实真正在意的只是和她像这一刻一样贴近。

她觉得他毫无长进，卑劣如初，他一直知道，但不愿相信。此刻她用那么轻蔑的语气，那么不在意的献祭姿势，把他的所有幻想都打碎了。

何妍不会爱也不会在乎傅慎行，自然不会去看傅慎行为她做出的一切改变，他明明知道，为什么还是痛得那么厉害。

傅慎行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落下眼泪，他想他已经竭尽全力把自己虚伪的强势穿上，把自己所有的卑微懦弱隐藏，装得恶狠狠地将她的嘴堵住，声音里带着难以辨别的祈求，“别说了！何妍，我让你别说了！”

何妍把嘴巴闭得很紧，她感到她的衣服在被一件件剔除，他冰凉的指尖滑过她战栗的肌肤，明亮的灯光照在她更白的身体上，让她无所遁形。他的舌/头也好冷，像寒冬腊月里的冰，每游走过她的一寸，便留下挥之不去的凉。

何妍全身都在颤抖，那些尘封的记忆随着身体的苏醒一点点回到她的脑中，羞愤、耻辱、难耐、悸动……无数种曾真实存在于她身体的情绪伴随着久违的肌肤相贴全部释放，砸得她粉身碎骨。

傅慎行一直紧蹙着眉，他亲吻的动作那么缓慢，那么赤诚，好像他所拥有的，已经是他的全部。可是他的心好像被切割成了两半，一半在情和欲的世界里沉浮，一半在现实的清醒与恐慌中堕落。

他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还能将何妍征服，不管是怎样的方式，他要在何妍身上打下他的印记，不管她走到哪里，都只属于他一人。

所有的愤怒、不甘都被他强行压下，化作想要让她为自己软化的恳切。傅慎行压着火放慢节奏，一步步地带着她向前走，他听到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压抑而沉重，感到她的身体逐渐从僵硬中苏醒，他的眼前好像终于明亮了起来

他喘着粗气，身上开始迸发无尽的滚烫。

“阿妍。”他叫她的名字，想要把自己内心的炽热传递给她，“阿妍，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

何妍的脸涨得通红，他的烦闷瓦解殆尽，转而埋头至她的颈边，吸闻独属于她的橘子甘甜，这味道很淡，从不腻人，带着丝丝点点的酸，让他反复沉迷。

傅慎行见她不说话，也不再恼了，只是凑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

房间内一片寂静，傅慎行久久得不到回答，情/欲稍稍冷却，微微抬起身来看她。他还没触及她冰冷的目光，便已被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得发愣。

“傅慎行，你别让我恶心。”

这句话明明声音不大，句子也不长，可傅慎行似乎听到它一遍遍地回放在他的耳边，让他本来的那点喜悦被冲刷干净，落得满地肮脏的灰。

他的眸色一点点黑了下去，与那白亮的灯光形成强烈的对照，惹得这屋内也跟着黯淡了几分。

“何妍，你逼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他的嗓子很哑，何妍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何妍知道他已失去理智，无论再怎么强作平静，久未经人事的她还是恐惧得闭上了眼。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只是这一夜太过漫长，漫长得她逐渐意识不清，甚至忘了咬他，忘了踹他，忘了再给他更多的巴掌，忘了看看他有没有做好保护。

什么都变得模糊，只有他那一声声的承诺逃离出来，到了黎明仍然回荡。

“阿妍，我爱你，你要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