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书君说
谈及民国风骨,有一个始终无法绕开的人物。
有人称他,是“梁山落草”的“现代孔子”,有人说他,是“谤满天下”的“顽固之徒”。
他是胡适的得意弟子,被胡适赞为“人间最稀有的天才”;他亦是陈寅恪的挚友,被陈寅恪感慨为“天下英雄独使君”。
他一生毁誉参半,却浩然之气常存;他一世怼天怼地,为了正义从不妥协。
他就是以“大炮”“老虎”闻名,近代最有血性的知识分子——傅斯年。
今天让我们一起走进傅斯年的故事,重温一下他的血性与霸气。
为理想
年少且轻狂,大道未曾忘
1917年9月,胡适被北大蔡元培校长聘为北大文科教授,讲授中国哲学史。
刚刚回国的胡适意气风发,准备要大干一场。
可是,因为他接触了太多西学知识,他的授课方式和之前老教授大相径庭,这引起了学生们的抵触与不满。
于是,同学们纷纷抵制他,想要联名把他赶出北大。
傅斯年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打算听一听胡适的课,再做定夺。
听完课后,傅斯年对哲学系的学生说:
“这个人书虽然读得不多,但他走的这条路是对的,你们不能闹。”
他觉得,胡适的国学确实不如老先生深厚,但是胡适眼光独到,思想开阔,必然会带给同学们不一样的启发。
众人见傅斯年如此认同胡适,便偃旗息鼓,不再为难他。
其实,傅斯年之所以有如此威信,让同学们信服,不光因为他博古通今的学识,还有他敢于直面问题的勇气。
傅斯年生于山东聊城,祖上是清朝第一状元傅以渐,顺治和康熙两代帝王的老师。
虽然到他这代时,已家庭败落,但傅斯年却继承了先祖尚学专研的品质,小小年纪便成了“学霸”级的人物。
15岁时,傅斯年考上北大预科班。四年学业,屡次第一,被学生们戏称为“孔子之后第一人”。
他国学知识渊博,很多教授都未曾有他底蕴深厚,再加上他性子直爽,有一说一,使得很多教授都很怕他。
北大曾有位教授古文的教授,是国学大师章太炎的弟子。
他曾开了一门《文心雕龙》的课程,听者众多。可是傅斯年发现,这位教授的课程却是漏洞百出。
他觉得这样的老师,简直是在误人子弟,于是联名学生集体上书校长蔡元培,要求学校做出回复,结果没多久,这位教授就被辞退了。
是非对错,傅斯年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他对信念与良知抱有极大的热忱,他相信凭借真心、公正、无畏,终能换来自己期望的世界。
那时候,刘申叔、黄侃等国学大师们都视他为“衣钵传人”,可在胡适的影响下,他决定实干兴邦,投入到新文化运动中去。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傅斯年成了这场游行的总指挥,他率领同学们高喊口号,一把火烧毁了赵家楼。
此时,斗志昂扬的傅斯年,并没有被掌控欲迷住了双眼,他深知自己在西学方面的欠缺,于是,他决定远赴欧洲留学。
其实,傅斯年看重的,从不是名利虚荣,他的所学所得,皆是为了民族大业,国家崛起。
年少成名的他,就像一把枪,虽然准星尚佳,但火力十足;但在海外留学7年后,他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大炮”,响亮有力,振聋发聩。
为国家
骨气之所在,无悔亦无惧
1931年,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爆发,日本为了自己称霸中国的目的,篡改历史,宣称东北三省并非中国领土。
因为当时我们国力衰弱,很多文人对自己的文化不信任,产生了文化自卑,开始对日本的说法将信将疑。
这时,傅斯年挺身而出,凭借深厚史学素养,写出了《东北史纲》一书,论证了东北自古就是中国领土,驳斥了日本的歪理邪说。
傅斯年的学术能力与爱国信念,深受蒋介石的看重,但是他的刚直不阿与直言不讳,也让蒋介石颇为头疼。
民国时期的四大家族,权力颇大,他们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国家财产,名声极其恶劣。
面对如此权倾天下的显赫门阀,众人皆敢怒不敢言,唯有傅斯年不曾惧怕。
他直指孔祥熙贪污丑闻,一边收集证据,一边上书蒋介石,务必严惩孔祥熙。
此事一出,举国震惊,一介读书人,无权无势无背景,竟敢弹劾国家政要。
连胡适都从美国写信奉劝他:
“世间多少不平事,咱们哪能管过来,这件事太危险了,不要惹祸上身!”
可傅斯年却说,贪污腐化乃是触动国家根本,是要亡国之事。
面对国家存亡大事,个人生死不过是小道,自己一介文人,虽不能上阵杀敌,但也可以以命相搏,荡平世间险恶。
不久后,孔祥熙被迫下台,宋子文接替了他。
然而,四大家族乃一丘之貉,宋比孔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斯年又一次将“炮口”对准了宋子文,连发三篇文章,痛斥他的恶行。
一时间群情激愤,面对强大的舆论压力,宋子文也唯有请辞。
只凭一己之力,便赶跑了两任行政院长,傅斯年的勇气不可谓不大。
尽管,在其他人眼里,傅斯年把精力浪费在了政治争斗上,对自己的学术研究并无精进。
可身处乱世,他比其他人看得更通透,与其做不谙世事的“学问家”,不如挺起腰板,为国家为民族,做一些实事。
也正是因为他的勇敢与热情,才给那个混乱的时代,带来一丝真相与光明,给虚弱的民众带来一份力量与勇气。
所谓骨气,便是道之所在,义之所趋,纵然面对千难万险,也要义无反顾,无惧无悔。
为教育
正邪不两立,气节安可移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消息传到南方,教授们便想重建北大。
当时局势混乱,各派系间矛盾不断,北大重建容易,可关于北大校长的安排,却成了棘手的问题。
当时的北大,已不负“自由之风气”,自从北平沦陷,大批爱国师生逃亡南方,留在北大的,只剩些汉奸文人。
若是威信不足,学识不够的人,不足以震慑北大;而学识,能力皆有之人,却怕出力不讨好,最后惹火上身。
眼看北大复校在即,众人却依旧争论不休,傅斯年决定,暂代北大校长一职。
别人不敢做的,他来做,别人不敢得罪的,他来得罪。
只要将困难解除,把天下扫清,为中国读书人铺好道路,哪怕罪过加身,又有何妨。
他要做的第一步,便是解决这些北大的“伪教员”。
他一上任,便发出公告:“北大复校,绝不延聘任何伪北大之职员!”
汉贼不两立,连握手都不应该,更何况朝夕相处。
听到此消息的伪教授们,恼羞成怒,开始调动所有的力量,逼傅斯年妥协。
他们先是以硬相抗,集体罢课,又联合向政府请愿。
见傅斯年毫无动摇,便开始放下身段,叫苦鸣屈,或登报辩解,或找人求情。
有人劝傅斯年,都是一个圈子的人,树敌太多,将来要吃亏的。
可是傅斯年就是软硬不吃,他直截了当道:
“我的职务是叫我想尽一切的办法,让北大保持一个干干净净的身子!正是非,辨忠奸!”
忠就是忠,奸就是奸,对于民族大义的事情,傅斯年是当仁不让的。
当然,傅斯年也并非“六亲不认”之人,面对学生,他却是极力维护。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此时的北大学子不过是因时代问题,误入歧途,正需要如今的教育予以纠正。
在傅斯年主持北大的短暂时期,北大风气,为之一振。
其实,傅斯年觉得,知识分子就应该有学者的脊梁,文人的气节,就应该是不屈从、不低头的。
如果只考虑保全自身,而不考虑家国名节,那这样的人,哪怕学问再高,学识再广,又怎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中国从古至今,文人儒士,都把气节看得比命还重。
因为这份气节,传承了五千年,是中国人的根,也是中国人的魂。
为正义
宁愿争而死,不愿默而生
在世人眼中,傅斯年更像是文人中的“莽夫”,上骂祖宗,下怼权贵,无人敢撄起锋芒。
有人说他太过固执,不懂圆滑,可对他来说,所谓血性,所谓气节,不正是在他人越过自己的底线时,传递一种决心,释放一种力量。
在那个纷繁复杂的时代,为下者麻木沉默,苟活于世,为上者餐尸素位,为富不仁。
正因为如此,傅斯年才更要不畏强权,发出“震耳欲聋”的正义之声。
他一生从不为自己而争,而是为捍卫学术的尊严而争,为守护世间的公正而“开炮”。
也许这条路很难走,但他就是要在这“四面楚歌”的境地中,闯出一条光明通透的道路,哪怕战斗到最后一刻,也绝不退缩。
正如《堂吉诃德》中说:
“宁可勇敢过头而鲁莽,不要勇敢不足而懦怯。挥霍比吝啬更近于慷慨的美德,鲁莽也比懦怯更近于真正的勇敢。”
也许傅斯年低调些,隐忍些,脾气收敛些,会有一个更好的晚年。
但世间,便会多了一个委曲求全的“聪明人”,而少了一个“所欲说而不能说又不敢说”的“伟丈夫”。
这个世界,从不缺聪明人,缺的是能照亮民族的未来,敢于负重前行的“笨人”。
而傅斯年正是这么一个“理想为上”的“笨人”,一个“千万人吾往矣”的“愚人”。
“同入兴亡烦恼梦,霜红一枕已沧桑。”
傅斯年这一生,始终无愧于“五四精神”,无愧于“国士之名”。
用户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