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邦曹氏家族故事（中）

上期回顾：华人船王家族从一艘黄浦江上的小船，靠一代艰苦创业一代商业头脑成上海滩商业巨擘。在抗战胜利后，生意迅速扩张时的曹氏企业，又接连遭遇了蒋经国打虎的乱棒恐怖与内战带来的动荡。为躲避战乱，他们举家迁往香港，临走并未将上海的财产兑现带走。谁知这一走就是快半个世纪。

曹家的第三代曹文锦落脚香港时，香港已经成为了吸纳移民的重要集散地，内地很多地主乡绅，富商巨贾以及国民党的残部  一拥而入。曹家相对比较幸运，多亏了曹文锦在经国打虎期间偷偷转移出来的那一点家产，才使得他们没有在香港立马成为难民，虽然如此，但是在最初几年他们和很多初来香港的家族一样，没有明天的日子过得心惊胆战。

眼看就要坐吃山空，曹文锦决定恢复生意。

从大陆涌入香港的人越来越多，做房地产生意最有市场。不过，痛心于留在大陆的地产，曹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做航运与进出口贸易。彼时，曹家在天津的分公司也还未完全国有，内地与香港也并非毫无交流， 由于台湾当局占有地利，对大陆进行经济封锁，内地的土特产运不出来，而内地急需的汽油，橡胶等化工产品又运不进去。天津公司因此建议曹文锦铤而走险，去找化工产品运到大陆在山东石岛开放的外贸小港口，去换国内的猪鬃、桐油、大豆等土特产。

五十年代的香港

对于曹文锦，他一直对航运有着浓厚的兴趣，“做梦都希望拥有两艘船”。当时，香港的航运界，华人所办的航运公司，只有许世勋家族的顺昌航运、林锦家族的捷盛航运，以及从上海迁到香港的董浩云，他们也仅仅只有两三条旧船。曹文锦毫不犹豫，他和朋友合租了一条小轮船，去了趟日本，找到愿意购中国特产的商家，同时他还得到了不少战后忽然过剩的产能遗留的钢材和化工产品。之后，他将这些物资带到大陆，开始和大陆做起了以物易物这种最原始方式的生意。曹文锦回忆说，当时要冒很大的风险，首先必须把土特产卖出去，而且水运风险很大，从香港到石岛，再到日本，最后返回香港，来回至少三个月。当时的船上也没有今天卫星通讯等高科技，什么通讯设施都没有。小轮船一离岗，船员们和家人就要阔别三个月。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一些西方国家对中国全面禁运，同时内地对于钢材、汽油的需求日益增加。曹文锦与大陆方面合作，绕道澳门，源源不断地将钢材、药品、汽油等产品送到了国内。曹文锦用40万港币购入一艘1200吨的旧货轮，成立了大南轮船公司，开启了正式的航运事业。通过大量的学习，他对货轮的结构及性能等了解得清清楚楚。不过因为买这条船，曹文锦也受了不少“洋气”。在当时，银行的外国人看不起中国的船东，还规定中国船东要借款，必须通过外国的船务公司。面对洋人不可一世的样子，曹文锦耿耿于怀。很快，他又用98万港币购入第二艘旧货轮。短短3年，他在香港站稳了脚，也实现了前些年拥有轮船的梦想。

然而，成功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1953年之后，曹文锦再次失去了内地市场。首先是先前购买的旧船触到国民党布下的水雷，被炸沉海底，而且没有得到一点赔偿。然后大陆经商环境在那时越来越恶劣，大陆的分公司纷纷成为各种运动的针对目标，各地分公司经理纷纷向曹文锦求救。为了维持分公司的运转，曹文锦在此期间几乎把之前挣到的钱全投了进去。

国内的生意越来越难做，曹文锦开始思索进一步的出路。但是，天降大任于斯人，对曹文锦的考验远没有结束。因为之前一直与大陆合作往来，大南轮船公司被美国列入了黑名单。禁止曹文锦的轮船进入美国港口，不准他们使用美国的石油物资；禁止他们与美国公司做生意，更不能以美金结算生意。公司在银行的美金存款全部被冻结，这些都影响到与其他国家做生意。这一劫难一度令曹文锦陷入困境，步履维艰。一直到1962年，曹文锦向美国政府提出了删除黑名单的申请。

1962年前后，香港华人的航运，所用船只均是船龄三十年以上的旧船，且都是欧美、希腊淘汰下来的船只。经常出毛病，年年要翻修，修完后又要请验船师验船，耗资巨大。于是，曹文锦凭借在业内的信誉，在没有资金，没有抵押品的情况下，让日本日立造船厂同意他分期付款，造一条造价300万美元，载重1.25万吨的新船。由于造新船还是头一遭，对签约及技术问题缺乏经验，曹文锦亲自在日本住了一个多月，天天与有关部门会谈。曹文锦回忆说，患得患失的心态让他如履薄冰，生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一切办妥后，他也得了胃病，这是他第一次强迫自己休息了两个星期。这条新船造成后，被曹文锦命名为DONA NANCY，DONA是拉丁文中太太的意思，NANCY则是他母亲的名字。曹文锦走的这条造船之路，给同行提供了借鉴。另外一个香港四大船王之一包玉刚常常对人说，只要看曹文锦的路走么走，你就怎么走。

日本日立造船厂

DONA NANCY 

1965年，大南公司的合作伙伴认为大南的作风过于保守，提出分开单干。曹文锦回忆说，朋友学习的是西方造船技术，生活和工作作风以及管理认识的构思，相当现代化，许多看法是对的。但是因为年轻，没耐心等待逐步改革，很难和那些自学出身的老职员相处。于是，他接受了合伙人的建议，1966年曹文锦带着原来大南公司的老员工，创办了万邦航运公司，从此之后，万邦在曹文锦的带领下迅速成为香港航运界的重要力量和世界航运界的生力军。

1972年，曹文锦的万邦航运在香港上市，利用集资快速扩大了万邦船队。并将航运生意做向世界各地。70年代后期，曹文锦预感航运业将面临巨大危机，做出赶快卖船的重要决策，几年之中，将船队从30艘减少到15艘，80年代中期的世界航运大灾难后期，曹文锦又果断利用低迷过后船价低廉的时机，连续购进多条巨轮，在世界各个主要港口城市开设了分支。并于1992年，将万邦在香港的航运公司分成两部分：香港万邦和新加坡万邦。

万邦集团

在以香港为大本营开拓航运时，曹文锦也在东南亚发展其他业务。他在马来西亚成立了纺织厂，开始了另外一项创业。二三十年后，他在当地拥有三家公司。马来西亚航空公司、新加坡航空公司的女服务员的制服，均由他的纺织厂供货。他还在马来西亚参与成立马来西亚国际航运公司、马来西亚造船厂等大企业。他还与他的好朋友、另一位著名华人企业家郭鹤年一道，各捐资25万元创立海事学校，培养航运人才。曹文锦和马来西亚的政界关系良好，获得过“丹斯里”的荣誉称号。除此之外，曹氏企业在新加坡、泰国等国家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均得到政府的请求前去投资，曹氏企业在南洋可是大有发展。

马六甲海事学院

当年在香港站稳脚后，曹文锦先后育有四个子女，长子曹慰祖，长女曹慰萱，次子曹慰德，次女曹慰亲。因为曹文锦忙于创业，子女在中学时代就被送往美国、加拿大上学，接受了美式教育。曹文锦后来相当内疚，认为如此早送孩子出国“是一个很大的错误”，“使他们完全没有接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子女自我意识到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性，而且很好地进行了吸收并运用，这和整个家族对于传统文化的重视是分不开的。

曹慰祖

长子曹慰祖毕业于哈佛大学设计学院，追随贝聿铭，做了建筑设计师，很多著名建筑都出自他的手。后来，他独自创业，在纽约成立TsAO & McKOWN建筑设计事务所。如今，他已是知名的华人建筑设计师。曹慰萱和曹慰亲都没有参与万邦业务。曹慰萱在美国当儿科医生，当她的祖母拿出多年股票投资资金成立“曹氏基金会”后，她回到新加坡执掌这个家族基金会。曹慰亲先是在一家银行工作，后来回归家庭。

曹慰德

曹氏家族企业新加坡万邦泛亚集团第四代掌门人。FBN亚洲区主席、FBN中国区荣誉主席。曹慰德认为， “家族要做到可持续发展，就必须在每一代人中赋予新的能量，并逐步进化。这是一个动态的、不间断的过程。”

这三兄妹对家族企业并无多大兴趣，家族企业的传承和接班落在了曹慰德的身上。时代的巨轮进入现在时，商业竞争从未如此激烈，曹慰德接班前的人生如何发展，如何顺利接办，如何成长为第四代万邦泛亚集团掌门人，如何将传统与现代结合，如何以自身为原点探索家族企业发展之道，还请收听下一期的FBN睿读叙说万邦曹家的传承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