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今天标题里的“富士康”这三个字,你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反驳了,“不一定是‘血汗工厂’啊。干嘛这么急着扣帽子呢?我听人家讲,富士康是独角兽企业。‘独角兽’怎么说也是褒义词吧?”
我听到这个词,是来自股票市场上。我们很想引进一些独角兽企业,来改变现在A股生态当中传统行业企业居多的面貌。
富士康叫做“独角兽”,是带上了人工智能、机器人这些光环的。这些年,我们比以往更多聊起“机器取代人”的事。一开始我们会想,将来是不是不需要工人了,活儿都由机器来干?人都去做高端的事情,比如科学研究、发明机器。
后来再看,不可能达到这样,还是需要工人。但是机器把脏活、重活、累活、工人不易掌握的标准化的活儿都完成了,工人的劳动变得比较简单,比如只要启动、关机。这样想,工人又轻松了很多呢,我们可以为工人感到庆幸了。
真的如此吗?
今天的故事,就是一个大学生(作者:二力)想知道现在的工人到底是怎么工作的,于是在某一个学期的期中考试结束后,趁着有时间,就去做了一份临时工,在富士康工作。
去工厂的路上雾蒙蒙
那天早上的雾霾特别严重,车上有人喊着要开雾灯,司机不耐烦地冲他大吼:“已经开了!”我看了一眼道路前方,灯的确已经开了,但这无力的灯光根本穿不透铁壁一般的浓雾,前方道路的可见度依旧十分感人,因此司机不得不把车速放得挺慢。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果不其然,半路上我们差点就和前方的一辆车追尾了;司机一个急刹车躲过这次事故后,探出头去破口大骂,完了还一直在碎碎念。
这次可是把我们吓了一跳,我还以为这次真的要出交通事故了。即使是在这种恶劣的天气条件下,劳动事务所和工厂也并不会管打工者的生命安全,依旧是马不停蹄地把我们这些廉价劳动力一波又一波地拉到厂房里去,因为生产还在进行,人手依旧短缺,我们不过是一件件可供买卖的劳动力商品,完全地被工厂和机器支配着。
噪音、粉尘笼罩的工厂
巨大的噪音和细微的粉尘充斥着车间。
机器开动的声音非常大,但工厂并没有给我们这些临时工配备耳塞;问过正式员工后,我才知道,即使是他们,工厂里一个月也只是发一副普通的海绵耳塞而已,而且工厂里的超市也没有耳塞出售。没办法,我只好拿出一点纸巾揉成团塞进耳朵里来隔绝噪音,虽然收效甚微。
另一方面,机器里飞舞的粉尘和加工后的金属渣液也让我有点担心我的呼吸系统,工厂里给我们发了口罩,但这种普通的口罩到底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一熟练起来,就遭遇更重的任务
手机壳的加工其实是由机器完成的,我只是负责操作机器而已。我的这个工作流程是,先用气吹枪把机器内部加工台上残余的“料”吹干净,放上一个未加工的手机后壳,固定好然后启动机器,等到机器的指示灯由黄变绿,把加工好手机后壳取出来,放上新的,照此循环往复。操作的确是挺简单的,不然怎么可能让临时工来做;但关键在于我们得一整天站着不断重复这个枯燥的过程,如果真的不偷懒,这样干一天下来,身心都是很疲惫。
一开始工作的时候,我还有点不熟练,几次忘记固定手机后壳,导致“料”给打飞,机器发出警报,因此还被线长训斥了几番。
那位教我操作的老员工只好先让我负责更少的机器,但当我的操作逐渐变得熟练之后,线长就开始让我负责更多的机器。这时候,往往在我刚刚操作完一台机器后,另一台的指示灯就已由黄变绿,我就得马上过去取下加工好的手机后壳,安上未加工的。就这样,虽然机器的操作很简单,但其实我们是很难找到一丝闲暇时间的。一天就在几台机器间走来走去,也会让人感到异常的劳累;而苛刻的线长会在我企图在地上坐一会儿的时候大声地训斥我,警告我不许偷懒。
我终于认识到,其实我们也如同机器一样,就这样机械地重复着一套相同的手势,分分秒秒,永不停歇。我这时才深切地体会到马克思所说的,人在资本主义工作条件下的一种“异化”,就如同诗人许立志所说,我们其实已经变成了“流水线上的兵马俑”。
干两年,就能把人毁成这样
一天的工作之后,我有了更多的发现。
比如一条线上带我们去吃饭的那位年轻的大哥,他的耳朵已经出了问题,我们要大声喊话他才能听得见,而他仅仅只在富士康干了两年;
还有一位在这干了两年的大姐,她本来也是操作机器加工手机后壳的,但干了一段时间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腿脚已经受不了,不得不申请调换工作岗位,只求能多坐一会儿;
我们在上厕所时,甚至看到工人在厕所门上所写的对富士康的沉痛控诉……工厂巨大的控制力和工人在社会上的弱势地位让我进一步看清了今天资本势力的猖獗。
原来在老板眼里
工人与机器其实一回事:
工人是低效率的机器
机器是高效率的工人
所以老板对工人还带着嫌弃吧
因为工人好比学渣
机器好比学霸
那么
在花大价钱购买越来越先进的机器后
对工人是不是也要更抠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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