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听】发刊词：个人与国家的命运如何被时代改变

【音频文字稿】

效率与公平

今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这40周年的改革开放到今天，到底给我们留下什么遗产？明天向何处去？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昨天要的是效率，一切是效率优先，只要有助于效率的，都敢闯、敢试，这就是小平所说的：发展就是硬道理。

今天呢恰恰相反，要的是所谓的公平。

很多政治学者、经济学者，对工业革命以来人类两三百年的近代史，也就是资本主义的实践和社会主义的探索，进行了很多描述与界定。其实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一个公平优先还是效率优先的问题。

邓小平的伟大就在于，当时他根本不考虑这些教条的影响，他只考虑我是人民的儿子。我深深地热爱着这个国家和人民。中国不能被“开除球籍”，所以发展就是硬道理，凡是有助于发展生产力的我们都要做，凡是不利于的，我们都要把它摒弃掉，别给我唱什么高调，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

他坚定不移的守着这一条，才有了40年下来，中国从一个濒于破产，被开除球籍的国家，最后成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甚至直接威胁了美国的伟大、光荣与正确。

3+1改变中国

其实邓小平的经验，中国这40年的改革实践之所以成功，我作为一个参与者，把它概括和总结起来，无非就是3+1。

第一个叫“逼出来的改革”，如果没有危机，没有共产党的一帮精英和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优秀人士，能够为了人民与国家着想，是不可能走今天的。

邓小平的伟大，就在于实事求是，摒弃教条。当走不下去的时候，就回到实事求是的路线下，这就叫改革。改革概括成两句话，对外叫开放，对内叫改革，这两个车轮一起前进。但究竟怎么改，其实当时不清楚，但有一个东西是永远不变的，那就就是发展就是硬道理。增加财富，提高生产力。这样才能让人民得到实惠，用什么方式无所谓，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玩法，所以邓小平一旦喊出口号以后，包括肯定了袁庚在蛇口树的标语：时间就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句话在当时是石破天惊之举。

第二个问题就是“放出来的活力”，不能对老百姓进行捆绑，手也绑住、脚也绑住。十亿人不想问题，一个部门指挥工作，国务院计委，生产什么，卖什么，卖多少，由政府来考虑。所有的人都把脑袋都关闭以后，这个国家就离死亡不远了，离崩溃不远了。

这是对生产力的极大扼杀，在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根本的问题就是社会失去了活力。懂的人不让做，不懂的人瞎指挥，那背后的理论支撑就是所谓的计划经济。

最后，当邓小平摒弃掉了教条以后，活力极大的释放了出来，首先第一个就是农村放，让农民耕者有其田，会种田。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农民就解决了几十年解决不了的吃饭问题，不仅解决了吃饱饭的问题，还释放出了80%的剩余劳动力。

伴随着农民的力量越来越大，他们开始走州串县，开始进北京，到上海、到了广东打工。邓小平的伟大就在于默许、承认。慢慢的就开辟出来一片新天地，农村放出了乡镇企业，农村释放出了上亿的劳动力。这上亿的青壮年劳动力进入城市、进入珠三角，长三角，成为整个中国工业化的最强大的劳动力，最后直接让珠三角和长三角成了世界工厂。这批生力军进入到北上广深，成了最强大的建筑大军，推动了整个中国，令世界瞩目的城市化。当然他们大量的收入寄回了家乡，使家乡得到了很大的发展。

农村改革的同时，城里面也出现了很多回城知青，还有很多闲杂人员，包括原来社会边缘人士被打成地富反坏。邓小平的开明政策，给他们摘帽，让他们享受同样的公民待遇。但是他们要解决饭碗的问题，可共产党又提供不了这么多饭碗，所以，最后就允许他们自由择业。一不小心就走出了一个民营经济之路。

所以当农村和城市相结合以后，就形成了一个滚滚的洪流。三四十年下来以后，体制外的民营经济占了整个中国半壁以上的河山。支撑起了中国经济持续不断的活力，这都是原来改革开放的时候想象不到的，而且是我们一直想打压的。

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为什么会这样？其实就是尊重常识，所以这就是逼出来的改革、放出来的活力。

那么最后这些滚滚长江东逝水，是沿着一条什么路走下去了呢？是什么样的一种最大公约数让他们能够九九归一走到现在呢？从农业化到工业化，从乡村化到城市化，从城市化到现代化，从国内化到国际化，是一种什么样的游戏规则，冥冥当中在指导他们呢？这就是看不见的手，价值法则，而价值法则的载体是啥？就是市场经济。

邓小平第二次南巡最伟大的东西，就在于他最终在临死之前，把中国推上了市场经济的路。这就是邓小平最伟大的地方，如果当时中国这个列车不推上市场经济的轨道的话，还会复辟，还会倒退。因为中国这个国家的惯性太大了，这就是第三条——“摸出来的市场”。

市场经济不是你说它是洪水猛兽它就不存在，不是你不承认它，它就不存在。它是躲不掉的规律。因为它是效率的发动机。既然要效率，最终九九归一，肯定是市场经济。只有市场经济能提供最大的效率，而中国这个国家之前是没有经历过充分的市场经济发展阶段的。小则需要补课，大则需要这只看不见的手来发展经济。最终使中国获得了巨大的发展，甚至纳入了全球化体系。

也正因为有了市场经济这个最大公约数，才使中国能够和世界有同一个游戏规则，跟世界对话、市场交流，才使中国获得了巨大的发展。

整个中国40周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就这三句话，逼出来的改革、放出来的活力、摸出来的市场，可以说它几乎是贯穿了40年的任何一个阶段，特别是重大的危机阶段。能够逢凶化吉，都靠它。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3+1，1是什么呢？

这就是挡不住的国运。好多次我们都认为过不来的坎，面临最大危机的时候，往往这都是上一个大台阶的前夜。

几十年下来，好多次重大的危机，比如说1986年，胡耀邦下台，资产阶级自由化，知识分子要求全盘西化，中国到底走哪条路，也引起一场很大的较量。中国向何处去？

邓小平这个人伟大就在于他发现这条回头路要走，中国死路一条。所以在将近90岁高龄，又来一次南巡，拨乱反正，最后把中国推向了市场经济的“不归路”，彻底的改革开放。邓小平功莫大焉。

1993年宏观调控，整个市场经济不知道怎么做，全中国都乱来，包括军队在经商、银行在贷款经商、全民炒房地产，整个经济迅速过热，房价暴涨，货币贬值，通货膨胀，老百姓的日子又快过不下去了。这时候邓小平选用的朱镕基，这个人很厉害，力挽狂澜，用中国特有的方式，又把这个难关过去。

到了1998年的时候，国有企业已经撑不起中国的经济了。一是效率低下，二是冗员充斥，三是市场缺乏。朱镕基在上海的时候就面临着这个难题，上海作为超大型城市，靠轻纺业来支撑，简直就是开玩笑。根本就毫无竞争能力。

朱镕基的办法就是关停并转，又关又停，又并又转，几十万纺织工人下岗。以朱镕基为代表共产党的一批非常优秀的领导人了不起。在黑云压城城欲摧，压力非常大的时候，硬是实现了这个转型。

所以说人民很非常怀念朱镕基。朱镕基这十年，他扛着这个重压。他施政纲领里面有一段话很感人：“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将一往无前。”他以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硬是在他的任期内解决了三大问题。

第一个问题，终于把弱小的中央，变成了强大的中央。通过财政改革，原来广东越做越大，钱很多，中央没有钱。朱镕基通过税制改革，中央税和地方税分开，终于让国家有了强大的实力，这件事是在他手里完成的，很了不起。

第二件事情在他手里开启了国有企业改制，我们把它叫做转租卖，国有企业改制、转型。

第三个事情呢，在这个过程当中，做了很多巨大的改革，比如说城市化的前奏，货币化分房，最后推动了整个中国的高速城市化。当然有很多争议，但不管怎么争议法，中国的高速城市化全世界是很罕见的。也就说是西欧花了120年实现了城市化，美国花了100年，日本花了80年，中国现在花了短短的40年，基本上达到了他们当时的水平。尽管房地产的高度发展留下很多后患，但是它用市场化的方式推动了整个中国的城市化。

还有一个贡献就是加入WTO，中国按照国际惯例融入国际市场，这一步是整个中华民族真的是彻底摆脱这几十几百年封闭挨打，抱残守缺的旧状，最后走向世界，跟世界在同一个舞台上进行竞技。

今天的中国人走遍全世界不发怵，完全可以跟世界进行充分的对接。从生意上、从学术上，从文化上，还有从旅游上，这种大国自信是前所未有的。当整个西方，包括我们中国国内一些人在唱衰中国，认为中国的发展不可能持续，因为它不符合美国的玩法，也不符合欧洲的玩法，肯定要崩溃。崩溃论现在已经是不用再争论了，他一直没有崩溃。”威胁论”可以拭目以待吧。

所以我认为，冥冥当中，中国真的有一种挡不住的国运在里面，也就说我们的领导人只要不犯颠覆式错误、致命式错误，中国的崛起是挡都挡不住的。因为它是整个历史的一种回归，它从来就不是一个暴发户，不过是复兴而已。

中国拥有很多资源。

第一个，全球最大的统一市场。第二个，从农耕文明到工业文明，从计划经济的非货币化资源变成货币化转型，它有巨大的麻袋包，这些东西都可以释放出巨大的财富。第三个，还有勤劳勇敢聪明的中国人民，只要给他一个天地，释放他的活力，尊重常识、尊重人性，他们其中就会产生成百上千的任正非这样的传奇人物，成百上千的任正非就可以支撑起一个巨大的中国，西方根本不是竞争对手。

所以现在我就觉得我们只要不走极左的道路，真的继承好邓小平的遗产。这个遗产就是3+1，逼出来的改革，放出来的活力，摸出来的市场，挡不住的国运。而这个过程当中就是效率优先，蛋糕做大。蛋糕大了以后，最后再回头公平跟进，然后再是二次分配、三次分配。而且充分的尊重常识，充分的释放每个人的个性和活力。

如果我要讲的话，当然这里面会有我自己的切身体验。这是个宏大的叙事，每个人特别是学者们都有自己的表述方式，为了跟别人有所区别，我会尽量地按照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我亲历的东西来讲，可能会更加生动一些。这个角度却是与众不同的。

如果用这种方式讲我的四十年。除了老的一代，新的一代80后90后00后，可能都会搞明白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也就会明白我们将向哪里去。如果是能做到这一点，我所做的这个40年的回顾，那就非常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