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小伊凡特意戴了双手套出发了。
费了好大劲，小伊凡终于把石头从沼地里挖了出来。他心想：“等会儿瘸腿老头儿来了，就敲碎石头，返老还童了!大伙儿都说他一辈子吃够了苦，这下可以从头再活一遍啦！”小伊凡站起身子，耐心地把那块石头推到山上去。
过了很久，直到太阳快落下去了，老头儿才走上山来。小伊凡都等急了，叫道：“老爷爷，赶快拿锤子把石头砸碎吧！”
“不，小伊凡，”老头儿回答说，“我不想把石头砸碎。我不想从头再活。”
老头儿说着，走到惊奇的小伊凡身边，摸摸他的头，小伊凡感到老头儿沉重的手掌在哆嗦。
老头儿对小伊凡说：“当然，你准以为我老了，瘸着腿，残废了，很不幸，其实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我这条腿是给一根木头压断的，可那时候我们是在推倒围墙——唉，还没经验，笨手笨脚的——正在构筑街垒，举行起义，要推翻你只在画片上看到过的沙皇。
“我的牙给打落了，可那时候我们被投入了监狱，齐声歌唱革命歌曲。我的脸也在战斗中被马刀劈伤，可那时候最早的人民团队已经把白匪打败，并且把他们击溃了。
“我害了伤寒病，待在又矮又冷的板棚里，躺在干草上翻来覆去折腾，说着胡话。可有一件事比死更可怕，就是我听说我们的国家遭到包围，敌人的军队要战胜我们。然而，我在太阳的第一道光芒中清醒过来，我知道了，敌人又被击溃，我们又进攻啦。
“我们这些幸福的人相互从一张病床向另一张病床伸出了瘦骨嶙峋的手，当时幻想着，即使不在我们生前，也在我们死后，我们的国家一定会变得强大，就像今天这样！傻伊凡，这还不是幸福吗？我为什么要另一次生命，要另一个青春时代呢？我曾经是过得很苦，可我过得光明正大！”
老头儿说到这里停下来，拿出烟斗来抽。
“对的，老爷爷！”小伊凡听了轻轻他说，“既然这样，这块石头本可以安安静静地躺在它那个沼地上，我干吗费劲把它搬到山上来呢？”
老头儿说：“让它给大家看到。小伊凡，你看看以后会怎么样吧。”
许多年过去了，那块石头依然在那山上原封不动。
不少人在它旁边经过，走过来把它看看，想了想，摇摇头，又走了。
我有一回也到过那山上，当时我正心中有病，情绪很坏。我想：“怎么样，让我把石头砸碎，从头再活吧！”
可是我想着想着又改变了主意。邻居们看见我返老还童就会说：“哈哈，瞧这小傻瓜！他显然没有像样地活好自己的一辈子，没得到幸福，如今又想从头再来一次了。”
我捻了根烟卷，为了不浪费火柴，就着烫石头点着烟，沿着我自己的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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