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大案｜一个退伍兵的灰色人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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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退伍兵的灰色人生

胡杰

发廊魔影

“停车，快停车！”寂静的深夜，一个女人的呼喊让出租车司机老李大吃一惊：眼前的女子竟然一丝不挂跑到了大街上。

这是1999年4月16日凌晨3点钟发生在西安市西一路街道上的一幕。这个惊惧万分的女子名叫周静，在这条街上某发廊里打工，晚上也睡在店里。一小时之前，睡梦中她被手电光照醒，眼前站着一个戴着口罩的大汉，手上握着的是一把发着寒光的电工刀。这名歹徒的力气极大，周静和他根本就没有可能形成对抗。在洗劫了发廊里的680元钱之后，这家伙逼她脱光衣服，将她的双手从身后穿过两个小腿捆在了前面。此后，最悲惨的遭遇降临在了周静姑娘的身上。不到一小时之间，她被穷凶极恶地强奸两次。“你干脆杀了我吧！”周静愤怒的叫喊，嘴巴立即被他用随手抓到的一条枕巾堵塞。临走，歹徒将一只刀片扔在她的脚下。周静割断捆她的电线绳，疯了一般跑到街上拦车报案。

“狗娘养的，又出来了！”放下周静的报案材料，新城分局刑警大队刘西平大队长恨得咬牙切齿。从98年12月24日开始，在新城区范围内，已经连续发生了4起抢劫、强奸发廊打工妹的案子了。根据受害人提供的情况，这几起案件显然是同一名歹徒所为：此人身高在1.80米左右，口音象是陕北一带，4起案子中有两起，此人穿着警用大衣。和西一路的这家发廊一样，1998年12月24日凌晨2点，金康路一家美容美发厅金属推拉门上的大锁也是被断线钳剪断的。在这里，歹徒只翻到了100元钱。“他走了，咱们赶紧喊人。”打工妹小雪刚跟同伴说完这句话，做梦也想不到，那个戴口罩的家伙又返身推门回来。“你要喊人，我就叫你多吃点儿亏。”不顾小雪的一再哀求，他用刀把小雪逼到一张按摩床上，施以强暴。小雪的血流得两腿都是，可怜她还是一个处女。

新城分局成立了并字“12·24”系列抢劫、强奸案专案组，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侯大巨任组长、刘西平、展西安任副组长，李大为、张伟、张日龙等一批侦察员们开始了紧张的工作。当然，此时此刻，他们还不可能知道，这一切罪恶都是本市纱厂街一个名叫常云平的暂住人口犯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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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亦有“道”

龙年春节，记者在新城分局看守所见到了常云平，此时，距他被警方抓获只有20多天。身高1.84米的常云平戴着大号的脚镣，据悉，入所之前，他曾经试图在刑警大队留置室里自杀。“虽说我也是个坏人，可我看不惯号室里这些人。和他们一些人相比，我觉得我这人良心没坏。”眼前的常云平已经恢复了常态：“我这人只是爱钱如命，我最终的目的是抢钱，而且不是老农民卖粮食的血汗钱，只是些坏女人的钱。作了几十起案，虽然回回都带着刀，但我并没有用刀伤过谁。我捆绑、强奸那些女人，也是看她们对我构成什么样的威胁。我不过是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一根接着一根吸着向记者讨来的香烟，常云平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我开始学坏，得从我当兵那年说起。”常云平家在山西省柳林县柳林镇清龙村，从小习武弄拳，长得牛高马大。落网之前，他的体重曾经达到过98.5公斤。8年前，18岁的常云平应征入伍，来到河北省怀来县某部当兵。进军营第二天，部队对新兵进行体验复查，其间常云平上了趟厕所。进去时，有个老兵出来，他并没在意；可等他出来，他就被莫名其妙地指控为“偷窥女厕所”，从此有了个“色狼”的绰号。因为身体条件特别好，他还是被分配到了特务连防暴队，可有了“色狼”的名声，不论他怎么表现，入党、受嘉奖、当班长这些好事儿都与他没缘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在看守所，常云平用这句话给自己作结论。在农村，他的母亲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而他正继承了母亲的个性。后来，他专程去那所医院“考察”了让他蒙冤的那个厕所，找到了为自己辩解的“论据”，可没有人愿意听他的。为那个外号，被窝里他曾经没少流眼泪。后来，他换到了另一个集团军当兵，临退伍前还是入了党。但“厕所蒙冤”这件事儿，在他内心深处却打下了深刻的烙印。对社会的敌视情绪，大概就从这时开始的。

今年元月，新城分局侦察员李大为等人曾经到过柳林县常云平的家乡。这里与陕北的吴堡县仅隔一条黄河，难怪很多受害人都指认常云平是陕北口音。常的爹妈是当地最早做生意的农民之一，家境比较优裕。常云平是家里的独子，他家里专门为他买了个城镇户口。1996年春天，在退伍一年多之后，家里想办法把他按排到了汾阳的杏花村汾酒有限公司，在公安处当了一名消防队员。这个每月216元死工资的工作，干了几个月反倒贴进去了1000多元，这让差不多是个“经济动物”的常云平无法忍受。办了停薪留职手续，他干脆回柳林和家里一起做生意。这后面发生的一件事，终于彻底改变了他。

1998年农历四月初八，他带了几千元钱到石家庄准备进点衣服回家卖。当晚，他在火车站被一个妖冶拉客女领进了一家小旅店。半夜，那个女子正要给他提供“特殊服务”，两人衣服还没脱完，突然三条汉子推门进来，用刀子逼着常云平往外掏钱。不仅让人家抢了一些钱去，常云平还被人家追得躲在一个治安亭外站到后半夜。这以后，他坐出租车在街上乱转了几圈、确信没人跟，才贼一样地上了火车。

在离家还有60公里的离石市，他就下了火车。货没进来、钱又被抢、左胳膊上还被刺了一刀，他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家里人交待。在街上闲转的时候，他突然对一家卖裤子的小店蒙生了歹意。这样，当天夜里，他就撬了这家小店，偷了61条裤子，并且脱下自己的鞋子，换走了店里的一双新皮鞋。回家第二天，常云平就卖起了偷来的裤子。一个和他一起干过传销的老头儿给在离石上学的女儿也买了一条。这女孩儿在离石一走，马上就被那家店主就拉住打听。原来，这种软牛仔裤当时在离石只有这一家进了货。这样，常云平在柳林就呆不住了。一天，离石的警车停在了他家门口，常云平一见，调转摩托车就跑。农历五月初三，常云平跑到了西安。

瞄准“小姐”

警察在四处抓他的时候，常云平在西安也没闲着。他不仅在新城又连抢三起，而且把黑手也伸到了碑林区。越是阴雨天，他越是喜欢出来作案。可是，去年8月，一个被强奸的发廊按摩女却提供说，尽管外面下着大雨，歹徒没拿雨具进来，头发却是干的。碑林分局刑警大队的侦察员们因此推断，这个家伙可能有汽车。

此时，常云平的确有了车。从1999年8月开始，他先后在咸阳和西安盗窃了4辆汽车。他偷车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跟踪坐台小姐。西安比较火爆的帝豪、阳光、中国城、仡都、金色年华等夜总会，半夜出来的坐台小姐，他都曾开车跟过。有一次，两名小姐被他冒充公安骗上了车，实施抢劫后，他还将其中一名在车上强奸。抢坐台小姐让他尝到了甜头。在东关南街古迹岭的一幢居民楼里，他曾经一次抢到了7000元现金和两部手机。警察抓不住他，小姐们又不敢反抗，这就使向来十分自负的常云平气焰更加嚣张。他摘下了脸上戴着的口罩，也不再关灯，冒充警察、保安骗开门后，就开始为所欲为。

4月19日凌晨1点30分，尚勤路某形象工作室。常云平以公安查暂住证、身份证为名骗开门，抢走3名服务员1300元钱和一部传呼机。此后，他威逼3人脱光以后靠墙站立，然后令两人面壁，将其中一人强奸。两小时里，他依次将这3人全部强奸。

5月25日凌晨2点，中山门地区某小区。常自称小区门卫，进入两名从帝豪夜总会一直尾随而来的坐台小姐的租房内，抢走现金4200余元、手机两部、耳环一副。之后，他将两名小姐强奸。

6月22日凌晨1点，东关南街古迹岭某居民楼。4个四川籍的打工妹刚回到住处，常云平就以“公安局的”叫开门。抢劫之后，他随手从桌上的麻将堆里摸出“东”、“西”、“南”、“北”和“红中”，常声称，谁挑了“红中”，他就强奸谁。4个女子哆哆嗦嗦地连挑两遍，都没人挑上“红中”

。“你们不知道，我这个人向来说了不算。”常云平厉声问道：“你们中谁的生活作风不好？”打工妹们都说自己是好人；“你们谁是负责的？”其中一人答到：“我是副经理。”于是，象前面捆绑周静的方式一样，常云平把脱光的4人全部捆起来，然后将这位副经理强奸。

12月10日凌晨，常云平又一次出现在古迹岭一幢居民楼里。“我有性病，不信你看病历。”病历写的，其实是妇科病，但名叫张萍的女子递过来的病历常云平懒得看，抢了钱财就出了门。张萍躲在被窝里给碑林分局东关南街派出所打了报警电话，和民警约好在楼下不远处的公共汽车站见面。张萍正要出门，却猛然发现常云平根本就没走，正在敲对面一家的门，吓得张萍魂儿差点都要飞了。等张萍再和出警后无功而返的民警们取得联系，常云平已经没影儿了。

画影图形

对于这起案子，从市公安局，到新城、碑林两个分局都是高度重视。最多时，碑林分局一共60多个民警上了这起专案，为抓住常云平卧薪尝胆。1999年4月13日至12月13日，新城分局全体科所队上，魏文俊局长对侦破此案4次亲自布置工作、3次召集新城区发案地所在派出所和刑警大队一起开会，研究防范、侦破工作。5月25日，中山门地区又一次发案后，新城分局刑警大队全队民警开始了长达两个月的轮班守候。每天凌晨12点至天亮，民警们在中山门、解放路、西一路三个歌舞厅、发廊集中的地区进行守候，并且对租住房屋一再进行清查。刑警大队还印发了一批《刑警提示》发放到公共娱乐场所和发廊、美容院中，提醒从业人员注意防范，组织他们开展群防群治。民警们开展的防范工作显然是奏效的，从5月25日之后，常云平在新城地区的确没有作成一起案。

常云平在车上强奸作案时，开的是一辆白色的北京121旧吉普车。为追寻这辆车，新城分局专案组的侦察员们将本地区100多个汽车修理厂逐一摸排；因为犯罪嫌疑人有陕北口音，专案组向黄河两岸的陕西、山西、内蒙三省区40多个县市公安局都发出了协查通报，其中也包括后来并没有回音的山西省柳林县。对西安市红庙坡、韩森寨、小寨等陕北人聚居的地区，专案组和当地派出所民警更是作了认真的调查走访。一有冒充警察、法官作案的坏人落网，侦察员们就会马上赶去辨认。但所有的这些工作都还没有奏效。

常云平摘下口罩、露出庐山真面目之后，新城分局刑警大队的电脑拼图软件派上了用场。5月26日，刑警队请来前一日中山门地区两名受害女青年协助辩认，资料员李诏平从图库中数千张照片中挑选鼻子、眼睛进行“拼装”。经多从横挑鼻子竖挑眼，最后形成的模拟画像被包括碑林地区4人在内的6名受害人一致认可。后来，见到这张画像，常云平的马仔李应敏、常在纱厂街、大华三村的房东、邻居都一口指认，这就是常云平。

藏六如龟

香烟成了常云平接受记者采访的交换条件。坐在一箱肥皂上，他一根接一根不歇气儿地吸着，两个多小时他的跟前已有了十几个烟头。谈话中他曾经突然停下话题，起身从记者脚下拾起一截比较长的烟头，弹弹烟灰揣进自己口袋里：“这东西，到号子里有的是人想要。”常云平狡黠地一笑。因为饭量大，常常没到开饭时他就饿了。可这会儿有烟抽，开饭时他也不着急：“有两根烟，我今天能吃方便面了。”常云平指着烟盒说。不知什么时候，记者的这包所剩无几的香烟已经连盒子都被他据为己有，揣进了自己腰包。

不象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对于钱财，常云平有着老葛朗台一般的狂热癖好。据常云平讲，从家里跑出来时，他的腰间一条布带上缠着2万多元他以前在家里做生意时挣下的钱。在西安卖掉摩托车之后，他跑到北京朝阳区的一个建筑工地上打了一阵儿工。他的差事是给民工们炸油条，每天要卖出很多面，和面时，他是在脚上套两个塑料袋，站在大面盆里踩。大热天，浑身汗如雨下，把他身上的钱也浸得透湿。这样，他每天又增加了一件事儿：中午人家午休时，他就悄悄溜到尚未竣工的楼房顶上，把钱摊出来，一张张晒他的钱。

虽然不义之财来得很容易，但他没舍得吃过一次肯德基、麦当劳，过着很简单的生活。起初作案，他穿着从家里穿出来的、早已过时的衣服；出于冒充大城市警察的需要，他后来才买了几件新衣服。平时吃饭，他一点不讲究，只图肚子填饱，而且大多数时间还是自己做饭。晚上出去作案之前，他一般还要多做点饭，第二天睡懒觉起来以后热热就可以吃。后来，东窗事发，新城分局太华路派出所民警追到他大华三村的住处时，那里还有他没来及吃的半锅炒面。用他本人的话说，他虽然坏，但“山西人的本色没有丢。”

对于左邻右舍，他却一点不小气。他把纱厂街的房东老太太认作了干妈，小恩小惠不说，有一回竟花了1000多元，给老太太买了个金戒指。和街坊熟人在外面饭摊上吃饭，也多是他掏钱。出租房里，暂住人口形形色色，有的人不管有没有人，出门树底下一站，哗哗就撒尿；但“小常”却举止文明、衣着得体，见人有礼貌。尽管黑夜里干的是最脏的事儿，但常云平嘴里却从没有脏字。而且，“小常”还特别喜欢小孩。不仅常给认识的孩子买零食，有时为逗孩子们高兴，又高又壮的“小常”还会给孩子、大人们就地双劈叉，赢得个齐声叫好。于是，“小常”的人缘就特别好，即使居委会主任就是他邻居，也不曾向派出所检举过他。其实，这份好人缘正是常云平的狡猾所在。如果不这样，这个天天白天在家练哑铃、做腹卧撑、晚上夜不归宿的人，怎么能不引起人的怀疑呢？

同案落网

在自己单干了好一阵儿之后，常云平有了一个帮手。可笑的是，曾和他同住纱厂街18号、跟他认识有一年多的这个同伙，给他报的一直是假名字，直到被抓住后，他才从警察嘴里知道他的真名叫李应敏。

比常云平大两岁的李应敏来自河南孟州农村。在孟州市人民保险公司当临时贷办员时，挪用了4万元公款，检察院找上门时，他带着老婆、孩子跑到了西安。不象常云平，身材瘦小的李应敏身上没钱，一家子靠他打工挣的那仨瓜俩枣过得挺凄荒，已经上小学的儿子有时一个月都吃不上一次肉。常云平说，同意李应敏入伙一起干，完全是看在他儿子的份儿上。李应敏胆子小，主要是给常云平跟人、踩点，得了钱财，常云平吃肉，给他点儿汤喝。此人做梦都想自己有一部手机。看别人打手机，他的口水都要流下来。在发案前的那天下午，他将常云平分给他的一部手机刚装上SIM卡，当天夜里就被警察抓获。统共算起来，他用手机也只打了两、三个电话。

今年元月18日凌晨2点多，太华路派出所所长魏晓林带着几个民警着便衣在辖区巡逻。走到革新街，看见有辆奥拓车打着大灯停在路边，一个大个子司机站在车的旁边。已经从车旁走过，魏晓林突然意识到这辆车没有牌照，返身拦住大个子进行审查。大个儿正是常云平。一看这阵势，常云平扔下车撒腿就跑。民警追赶时，他冷不防从怀里掏出用黑漆喷过的发令枪向民警“瞄准”。民警们从地上爬起来再追他，他已经凭着他的功夫，从一片居民住的平房连翻几道墙跑了。在寻找常云平的过程中，魏晓林等人却意外地发现了正在尾随一名妖冶女子的李应敏，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一把匕首。于是，李应敏就被带到了派出所。

18日清早7点多，太华路派出所副所长贾治建带人来到了大华三村平房常云平的住处，从里面发现了常云平冒充警察用的警大衣、手铐、对讲机，还有他作案用的绳索、匕首、手电筒等。随后侯大巨副局长、刘西平大队长赶到派出所，并让民警把模拟画像让常云平对面房住的一对夫妇辨认，他们断定就是“小常”。

根据“小常”的身高、籍贯等情况，侦察员上网查寻，发现“小常”名叫常云平，1997年底在山西柳林因重大绑架嫌疑在逃，属山西省公安厅督捕逃犯。元月19日，专案组与柳林警方联得了联系，对方办案人证实了这一点。历时近13个月，专案组终于让“警装幽灵”曝了光。

想当好人

烟盒里最后两支烟也被常云平吸掉了，看来，对他来说，抽烟还是比吃方便面重要。警察抓住他时，从他的身上查获了6万多元人民币。常云平告诉记者，他原打算凑够8万元就洗手不干了，带上钱到兰州弄个二手的夏利开出租。一个作恶如此之多的人，怎么可能换个地方、有辆出租汽车就立地成佛呢？记者和他探讨这个问题。常云平略微停顿后回答：的确不太现实。即使如今在牢狱之中，他也会想到出去以后怎么再去抢人。“让我不再干坏事，大概只有一种可能：我能安安静静回家。”可是，且不说西安的抢劫、强奸，就说他在山西那边犯下的事儿，他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地回家呢？

总是昼伏夜出，他也撞见过别的坏人。去年夏季的一个晚上，常云平穿个半截裤、骑辆自行车在西高新开发区瞎转，本来没打算抢人。一辆出租车停在一家家属院门口，一个穿短裙的女子背着个红颜色的包下了车，进了院子。常云平脑子里马上闪出这样的念头：“今天要是带刀了，非把这女的收拾了。”这时，一个圆脸、长发的小伙子也跟着进了院子。凭直觉常云平就认定，这小子是自己的“同行”。果然，等了一会儿，那小子拎着那只红色女包跑出来了。常云平骑着车，和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那小子发现有人跟，抱着包钻进了一辆小客货汽车下面。常云平来到跟前，那小子认定他是警察，说什么也不出来。常云平口口声声自己也是坏人，做了半天“思想工作”，那小子从车底下递出了包。包里有100多块钱、一只传呼和一些名片。当着那小子面，常云平把钱揣进了口袋。那个甘肃口音的家伙浑身是土从车底下爬上来，就被常云平抓住一顿饱打，并且用自行车砸。“别看我是坏人，我最见不得小偷小摸。社会治安有我这种人扰乱就足够了，哪儿还轮得到他们？”那一阵儿，常云平拿自己真当了半个警察。

常云平自称，为了抢人踩点儿，他曾经夜里从居民楼防护网爬到过五楼，想想都有些后怕。就在今年元月份的一天半夜，他在一个家属院里遇到另一个“同行”。深更半夜，他听到楼上有响动。抬头一看，有个家伙正在上面的防护网上挂着。一见常云平穿着警用大衣，以为来的是警察，那小子就猫在黑影里一动不动，等着他离开。常云平来了劲儿，也站在下面一动不动，和那小子对峙。正是西安最冷的时节，那小子终于熬不住了，一点一点挪了下来。这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拎着把断线钳。等那厮下到一楼的防护网上的时候，常云平抡起就地拾起、可能是居民自家种菜用作支架的细木棍，朝那厮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好打，一连打折了好几根棍子。那个倒霉的家伙在网上吊着，挨着打又不敢出声，到底也不知打他的大个子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这么狠。

“把我放出去抓坏人，我肯定比警察的抓得多。”说起这些经历，常云平一脸的得意。可办案的侦察员却认为，常的这些说法是编出来的，不过是哄记者的烟抽而已。

天水擒魔

李应敏落网、常云平两个姘头也被找到，关于常云平的信息不断地汇集到专案组。在市公安局有关部门高科技手段的大力支持下，侦察员们追到咸阳、再追到宝鸡，元月20日凌晨，新城分局刑警大队长刘西平、副大队长展西安、太华路派出所副所长贾治建带领侦察员穆俊禄、张日龙、张伟、蔡生成、雷少刚等人赶到了天水市。在天水警方的积极协助下，开始了紧张的搜捕。

后来，常云平告诉审他的民警，之所以选择天水落脚，是因为他在天水没有一个熟人，这样呆下去，西安的警察无从发现他的。但是，他低估了警察的手段。在天水市公安局北道分局大量民警不动声色地进行清查的同时，两地刑警从火车站附近一个名叫“秦河旅馆”的小店里，找到了常云平刚刚在天水结识的河南省夏邑县生意人周路奇。于是，常云平的住处被找到了。

这是一座临街的2层民房，距火车站一公里。22日凌晨3点，借了两辆出租车，专案组侦察员们来到了这里。怕打草惊蛇，刘西民命令大家守候到天明再动手。此时，天水气温在零下十几度，外面飘着雪花，寒风彻骨。民警们就这样挤在车里，坚守到天亮。

“起来了没？帮忙抬个东西。”早上九点多，敲着常云平房间的门，秦河旅馆的女服务员一口天水话大声叫着门。听到里面的答应声，埋伏在门外的侦察员们一脚踹开了房门，一拥而上，将已经“腾”地从床上坐起的常云平按倒。常云平拚命地挣扎、反抗，七、八个人用了十分钟才把他制服，把他的手脚捆了起来，并且让他脚不沾地地上了门外停放的三菱越野汽车。

谁也想不到，搏斗中，常云平竟然将手上一枚金戒指吞进了肚子里。不是有“吞金而死”的说法吗？恶贯满盈的常云平就盼着早点死，可事实上这枚金戒指在他肚子里什么作用也没有起到。

中午1点，迎着漫天的雪花，两辆警车离开天水，驶向秦岭。下午3点开始，汽车就开始在完全结冰的路面上行驶，一连4个小时，时速都不超过10公里。车轮下险象环生，民警们不时要下车，用大衣、毯子往轮下垫。其间，装着常云平的三菱车还掉进排水沟一次。后来，常云平承认，当时他真希望车掉进的不是排水沟，而是另一侧的万丈深渊，那样，他就可以和抓他的警察同归于尽。

梦断铁窗

常云平是穿着毛裤被从天水押回西安的。开口交待问题前，他向民警提出一个要求——给他找条外裤穿。毛裤是不久前他妈刚给他打的，他怕把毛裤弄脏，更怕看到毛裤，想起母亲来。“其实，我家里人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不论什么时候，提起母亲和儿子，他的眼泪就往下淌。

去过他山西老家的侦察员证实，常云平家里不缺钱，妻子长得很漂亮，两岁多的儿子样子更神气，活泼可爱。儿子的十寸近照装在装在一个精致的木质镜框里，他随时带在身边，天水抓他时，照片就在他的挎包里放着。“走的时候，儿子才几个月，刚刚会爬，还爬不好。”说起儿子，刚才还在说自己“只怕吃不饱、不怕吃枪子儿”的常云平马上抹起眼泪来。本来，好日子已经开了头，等着他慢慢去品尝，可他却轻易地丢掉了这一切。且不说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爹妈、日日盼他回去的妻子，他的儿子长大后，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能原谅他吗？

常云平说，他不打算给自己请律师，判决下来，他也不打算提起上诉。

（注：文中涉及的受害人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