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17 新春，致我的老师：多情岁月堪增减，七味人生成诗书
知乎网友邀我回答一个问题：“都说没年味儿，却为啥盼着过春节？”
提醒了我，距离除夕已不足一周。
我抬手回复了几句：“我自己有一种感觉，春节是一个结束，更是一个开始，比元旦更有象征意义。因为春天来了！让人真正有欣欣然的冲动！而且因为传统文化早已经让我们血液中有了想念和牵挂的因子，在一起是最不需要理由的念想。”
然后，我就写不下去了，在腊月的凉薄空气里，长时间，我敲不出一个字。手指离开键盘，开始嫌弃自己老态龙钟的心境。
我知道我写不出任何有精准见地的答案，更写不出有时代感的人生诤言。
有言，此刻即成过去。
时间稍纵即逝，一年一年的消失，我以为不会留下印迹。
然而时间却又让我措手不及。一个“春”字，让人回想起一年又一年的经历，那些微细如尘的往事，其实都记至毫厘。
年轻时曾经漫溢的热情，在中年的刻意中渐隐渐失。心情、灵性、字句，许多东西，跟着曾经的那日，一同散落在了过去，波澜不起，再无点滴可言之。
不去细想的话，总觉得那些春夏秋冬好像才刚刚过去，回过神来时，却根本想不起这些年自己究竟去过哪里，又为何会在这里，为什么又会有了那些颓废堕落的时光。
窗外夜色虚无，看不见春的痕迹。黄花东篱的诗词，催人老，不能靠近。
浅浅的一觉，只睡到凌晨1点半，从厚软的冬被里无声地醒过来，一些不了了之的梦支离破碎。
天亮以后，我去办公室签本学期的最后一个名。
在路上，遇到了那茂菊老师。
她年近古稀，脚步却如年轻人一般稳健轻盈，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她的笑容总是那样宽厚和温暖。
让我想起20岁那年，我跟着那老师实习，她就是这样宽厚和温暖地手把手教我怎么上讲台当老师，她那时的年纪和我现在差不多，因为伏案工作太久，严重的颈椎病不停地折磨她，她身上浓浓的药膏味道一直留在我20岁的记忆里。
我们这一届学生毕业那年，那老师写过一副对联：
一支粉笔三尺讲台千卷万篇未有涯且将滴滴汗水催桃李
半世追求两袖清风九曲十折终不悔更把点点心血育栋梁
最初，我以为这只是她对自己一生追求的书写，而在我自己当了二十年老师之后，我才慢慢有了些别样的体会，“千卷万篇未有涯”“九曲十折终不悔”哪里是一句“表决心”能概括的？
这些年，我和老师们联系不多，原因之一，是我不会作诗，中文系的老师们一直保持着唱和应答的传统，我只好以躲避来应对。
如果我能有那老师一样的才情，昨夜一定不会白白失眠。我回想着老师的诗《新居夜读兼和诗友》，心里真的很惭愧：
楼外河灯闪，庭中宿鸟栖。
玉盘清影弄，翰墨暗香怡。
韵转寻诗眼，笔行悟玄机。
起看东隅白，园里露珠低。
2011年，那老师送我一册她编写的《篱菊诗联拾零集》，我小心收藏至今。里面多是她撰写的诗词和对联，也有中文系老师们的唱和之作，那老师有一首《洱海源》是极好的总结：
一掬洱海源头水，千垄黄花扑面香。
却道深潭叠翠处，师生吟唱韵味长。
册子里的作品，我反复读过多遍。年岁渐长，以前不能懂的前辈们的豁达、宽厚、洒脱，我一年比一年地更懂了一些。
1986年，那茂菊老师在上海师大进修，4月，她写下《诉衷情》：
长江万里向东流，独上黄鹤楼。问君极目何处？入海与源头。
怜女意，锦书透，愿莫愁。待到相聚，菊画燕涂，美景长留。
5月1日，她又写下了《醉花阴》：
浮云细雨遮不住，望点苍鸿雁。赛马又秧歌携女偷闲，怎料时辰缓。
离骚且罢织图案，更线针缠满。冷落度佳节，闹市孤芳，只怨家书晚。
那是怎样的相思、浪漫和缠绵？我胸中有暖意，却说不出来。
1999年春节，那茂菊老师写下《银婚感怀》：
常忆书缘并茶缘，尚思锦瑟谱新章。
呕心互励披肝胆，以沫相濡润寸肠。
数载难识悠闲味，经年更品酒醇香。
人生欲问何为贵，流水高山映夕阳。
她还曾专门为女儿撰写过春联：
读书以琢玉玉出幽谷
励志更折桂桂馨苍山
在家里，她是如此用心，在工作中，她也是从来不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她在为2004届毕业生所作的对联中说：
离离山上草 非是身高 只凭地势终究难成大器
郁郁涧底松 更为志远 不以位卑亦能造就栋梁
退休以后，她说：
古今有闲非有贤，唯尚诗心并禅心。
在2008年的《新春感言》中，那老师写道：
如梭岁月增又减，似海诗书苦亦甜。
枫叶红透寒霜染，依然装点古驿边。
我很幸运，我的老师们个个才情满溢，又独具气质。我再举个小小的例子，以后再一位一位详细介绍：
以《拾垃圾女》为题作诗，赵定甲老师写的是：
小城腊月寒风吹，又见三轮迎面飞。
背上孩儿已酣睡，车中垃圾只半堆。
舞厅靓女迎门笑，宾馆卡拉正0K。
抬头望望空中月，垃圾桶边还依依。
赵怀仁老师写的是：
朝蹬三轮风雨间，白桶垃圾一一翻。
背上小儿啼不住，衣襟还被大儿牵。
贫者多生图后福，富家独子享清闲。
安知时过境迁后，是谁辛苦是谁甜？
待到春天花开，“海风送晓门外山初曙，林鸟鸣春院中石增辉”（那老师所撰春联），我要再找那老师索一索老师们近年来的新作。
沧海桑田锈痕剥裂，若有些时候，心被很沉很深的门锁住了，老师们们的诗词、对联，一定会帮我打开那些门。
我不会作诗，只好借用付睿老师唱和那老师的句子“多情岁月堪增减，七味人生成诗书”向我的老师们致敬，向老师们致以新春的问候！给老师们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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