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街道偶有叫卖声音,
像梦境边缘的巡更人。
白日的喧嚣已随风而逝,
变成遥远的过去;
我会单纯地喝着茶,
想或不想,写或不写,存在或不存在。
看完之后,各自喝茶去吧,有的滋味会流入心里,有的消逝。
在旷野上游走的牧人,
能否听懂牛羊啮草时齿动声的语意?
耕种于平原的农夫,
如果偶然抬头看看云空,
除了勾起一段记忆或预测明日的阴晴之外,
是否看到云动日移中隐藏更深奥的启示?
纵浪于海洋的渔人,
是否从暴风雨击打海面的狂爱里,
尝出比肥鱼更鲜美的滋味?
她站在玻璃帷幕大楼内,
透过沾染灰尘的玻璃,
看脚下蚂蚁一般的车行及正在决定方向的路人。
她孤独起来,
手中端着新沏的茶,
大量游烟包围着她的面目,
在玻璃囚室里,
这一道雾境更劝阻她那渴求真相的眼睛。
就在昨天,有人送她一罐茶叶,
茶罐上三字笔墨叫“不知春”。
她此刻回想昨日拆开华丽的包装纸后,
赫然照见这三个字,
几乎一见钟情了,
虽然尚未沏泡,
已确定这是一罐好茶。
并且用想象编造一处仙境,
耽溺在经营出来的虚构里,
一直到今天。
今天,友人特地打电话再次推荐茶的甘醇,
她不得不随着这道暗示为自己沏出不知春。
但昨日欢愉的想象早已掩埋在案头积卷底下,
她无疑地以履行义务的态度煮水、烫杯,
把第一遍茶汤倒掉之后,
注满八分,合上杯盖,
完成应有的手续,
又埋首在文件堆里。
她忽然想,
这与她依循社会规律所完成的其他手续有何差异?
她睥睨自己,顿然觉得,
所有尚留在舌尖的甘蜜与苦涩,
其实都是一种欺蒙。
上好的不知春在她喝来与粗茶无异,
什么又是上好的?
真相永远不可得。
可得的,仅仅只是透过华丽的语言、
雾境里的眼睛与模糙毛玻璃所看到的。
如果这就是真相,
那么真相将不唯一,
冠以真字,
难免过于绚烂了。
她的孤独,
在于睥睨集体暗示作用而又挣不出这道铁壁,
如果冲得破,
她又应以什么样的词汇诠释感官所摄取到的一切?
还会有悲哀与欢乐交集时的激动吗?
还会孪生轻微的喜悦与莫名的忧伤吗?
还会有她吗?
那必定是个混沌未开、七窍未凿的境地,
那是个无法以她现有的认知与语言去解答的谜。
所以,在生命渠道内存活的蝼蚁或人,
无非是一只只的困兽,
集体摩擦生热,灌注在符号与表相里,
不断传染忧伤或者欢喜,
并且在人生过程里相互背书。
不知春的味道就当作是个谜吧!
如果友人再次相询,
就用当下的舌尖滋味回答她。
各自读
一直很喜欢简媜,是继三毛之后的另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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