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选自《沈从文与张兆和的似水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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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全家人历经波折终于在昆明团聚不久,高青子也逃难来到了昆明。
这一次的相逢,重新在他们心中激起了波澜。当时,沈从文在西南联大师范学院国文系教书,而高青子通过沈从文的推荐进了西南联大图书馆工作,与九妹沈岳萌成了同事。两人接触的机会很多,一时间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朱自清在1939 年10 月23 日的日记中曾简略带过:“从文有恋爱故事。”
沈从文深深知道,偶然尽管突如其来,但仍具备了不可抵御的力量。“我们生命中到处是‘偶然’,生命中还有比理性更具势力的‘情感’,一个人的一生可说即由偶然和情感乘除而来。你虽不迷信命运,新的偶然和情感,可将形成你明天的命运,还决定后天的命运。”(沈从文:《水云》)“这种人并不止一个,行将就要陆续侵入你的生命中,各自保有一点虽脆弱实顽固的势力。这些人名字都叫做‘偶然’。名字虽有点俗气,但你并不讨厌它。因为它比虹和星还无固定性,还无再现性。” (沈从文:《水云》)让沈从文深感痛苦的是,明明知道高青子注定只能是这样一种偶然之爱,但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容易激起人的想象和欲望,也就越难以割舍,他甚至“真正已放弃了一切可由常识来应付的种种,一任自己沉陷到一种情感漩涡里去”。
世间最丰富、最复杂、最难把握的,莫过于一个“情”字了。沈从文不止一次思考:人生的理想,是感情的节制恰到好处,还是情感的放肆无边无涯?人的天性里固有的不安分因素,使得在面对世俗的规则时,如何平衡情与欲,成了一个永恒难题。
一面是偶然出现的高青子,一面是不忍去伤害的妻子,沈从文煎熬着,痛苦不堪。现实是逼仄的,无从收容沈从文野马无缰的幻想,当情感蔓延就快吞没理智时,他往往要借助文字来平息自己,将汹涌的情感压下去。文学是作家的一场白日梦,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梦,在虚幻的文字中却可以变成真实的。正是在这极端苦闷的时期,沈从文写下了小说《看虹录》,题名正与高青子的《虹霓集》相呼应。
沈从文曾说:“不管是故事还是人生,一切都应当美一些!”但他知道,不是所有美丽都能触手采撷。现实无路可退,他只好将自己的偶然,还有随之而起的幻想融入了小说《看虹录》。所以在小说中有一句话:“我在写青凤,聊斋上那个青凤,要她在我笔下复活。”对于沈从文来说,高青子就像蒲松龄笔下的狐仙青凤,弱态生娇,秋波流慧,让他不能忘情。现实中沈从文不能与高青子结合,但在他笔下,两人却拥有了彼此。所以小说毕竟是小说,免不了要虚构,这篇《看虹录》里所写的故事,可以说一半是真实,一半是幻想。1982 年,金堤向沈从文夫妇打听《看虹录》的真实性时,沈从文笑而不答,张兆和则说沈从文当时不让她看《看虹录》,也证明这篇小说具有一定的真实性。
在一个好太太和两个生龙活虎的儿子面前,沈从文清醒地知道,即使再电光石火的相对,再柔情的回味,梦终究是梦,不能不醒来。高青子也知道,自己终非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不可能永远在痛苦中虚幻地期待,沈从文到底无法给她世俗的名分,甚至连完全的爱也不能。他有生活,她有人生,两个人终究要分定各自的方向,回到各自的天空中。
高青子选择了离开沈从文,并且有了新的开始。她终于和她的小说《紫》中的璇青一样,永远地消失在沈从文的天空了。在家庭与理智的召唤下,沈从文这只经常向碧空飞得很高很远的云雀,也终于直向下坠,归还旧窠了。后来,沈从文在《水云》中不无惆怅地写道:“自从‘偶然’离开了我后,云南就只有云可看了。”爱情是所有世界上最容易产生炫目美感的事物,但有时,也只是因为隔着距离,才会格外吸引人。夜空中遥远的流星,看起来绚烂夺目,但到底只是一颗陨石,它本有细密的纹路、真实的温度,只是我们偶尔抬头瞥见夜色之中的光华,就错把它当成了璀璨钻石。
张兆和了解沈从文,他是一个永不满足的艺术家,一个需要太多情感体验的精神浪子。现实已有太多破绽需要她去缝缝补补,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家务和照顾孩子上,甚至包括九妹。她所能给他的,是她惯有的温和微笑。那永远恬淡的表情,似乎把什么都隐藏起来了。这个聪明的女子知道,他生来就有太多无羁的幻想,也深知,他的善良决定了在多数时候,他不过是借文字做一个梦。只有让他在纸上做那些梦,才能不至于发疯。沈从文怕那些荒唐的梦伤了张兆和的心,于是将写好的文章烧去了许多,她知道后,却为他感到可惜,让他不要再做傻事:“我预备告你的是可别因为我,像上回在城中那么,把什么杰作一股鲁又烧去,不留下一个字。知道的人明白这是你自己心中不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妒嫉到你的想象,因此文章写成也还得烧去,多可惜!”( 沈从文:《主妇》)她懂得,真正伤人的不会是这些纸上的梦。
在沈从文爱读的《圣经》里有一段话:“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别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张兆和做到了。她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收回那颗走神的心。
1945 年9月9日,东方的天边已经泛亮,黎明降临了,又一个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到了。事有凑巧,从报上载明的消息中,他们已得知中国战区的日本投降仪式也将于这天在南京举行。几天前,沈从文已邀约了几个在昆明的朋友来乡下相聚,一则为酬谢夫人十余年来的操劳,一则为庆贺抗日战争的胜利结束。
十二年前,张兆和放弃了当一名女研究生的机会,嫁与沈从文为妻,在柴米油盐中敛起了光华,给了他和孩子一个温暖的家。九年前,他们结婚三周年时,沈从文写下了第一篇《主妇》送给她作纪念。九年后,沈从文一夜没睡,又以《主妇》为题写了一篇小说,作为送给张兆和的礼物。等到终于写完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沈从文搁下手中握了一夜的笔,从凳子上站起来,轻轻地开门,走到屋外,朝滇池方向走去。
清晨冰凉的空气,不仅驱除了他一夜伏案写作的疲乏,还使头脑反具少有的澄澈清明。晨风吹拂着,滇池的一片水波在沈从文眼前铺展开来,在阳光中泛出光亮,西山群峰在岚气湿雾中时隐时现,如一线黛绿色长眉。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望着这碧水映天,阳光跳跃,沈从文被这充满神性的庄严深深感动了,一颗心变得如初生时那般无暇。
流星易坠,虹霓易逝,只有月亮永挂天空。当岁月沉淀,沈从文回想起生命中那些转瞬即逝的虹影星光,它们曾给自己的感情带来过困扰,却也丰富了生命,使它不致成为一潭死水。岁月变迁,沈从文的童心幻念却因此保留了下来,成为生命升华的一种力量。
听友419821470
当郭老文学批评的大棒砸向沈从文的时候,我想很多读者是站在沈一边的,会同情他为他叫屈。当寤寐思服的爱人拥怀未久便又移情他人的时候,我想很多读者对沈从文是轻篾的唾弃的。喜新厌旧,人之本性,这话不假。但这不能成为文学家们滥情的护身符,道德、责任、诚信、情操,更是文学家们不可或缺的品性。否则,文学家就不成为文学家。试看徐志摩与陆小曼,他们的结局,正应了那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谚语……
卢瑞天
贪婪!
1787376cvyj
地域差异太大了。。。
清欢之声 回复 @1787376cvyj:
爱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