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住在深圳一处酒店式公寓小区,觉得很像她留学时住的宿舍。
飘雨晚间。华南的夜雨,总是黏稠、充满一种颇具神秘感的香料味道。她买了双妹嚜花露水,独自一人在房间,却一点也不觉得凄凉。住在南山区,附近其他老式小区,有些是旧时工厂中层职工的宿舍,有种南方的瘴气感觉。夜雨沙沙,也盛不下她的雄才伟略。
她打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中午去公司微波炉热饭,她想,她刚毕业一两年的时候就在做这个举动,如今仍在做,是不是也代表了一种可悲。有什么,比朝九晚五的工更压榨人的呢?答案就是一份职场冷暴力的工。如果这两者刚巧结合,她觉得贫困如她,也请不起心理医生调理自己日渐衰落的心态。
她恨他们将曾经风华正茂的那个人毁了。
有时她中午去7-11吃那种广东风味的鱼蛋面。这个地球上不同国家的7-11,卖出的东西都不太一样。她去任何国家总喜欢去7-11报个到。比如在这个华南城市,7-11就会卖那种很像香港街边鱼蛋档的那种面。她中午有时喜欢在那吃一碗面,比去食堂的那种大规模人群总是更让她喜欢。
她公司也是那种有神经病的,就是非要人起英文名那种,叫中文名不是很好么?不是你勒令所有员工起一个英文名,你这个企业就国际化的。她有的时候看着贝蒂杰西瑞贝卡,觉得她们并不是贝蒂杰西瑞贝卡,而是卑劣和无能合起来的一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物,头上写着,“很难找到其他工作”。
而且每周一早晨要开那种鼓舞性的晨会,说这间公司是多么有前景和发展。公司各个部门的头目每周轮流发言,听的人还必须作出微笑聆听满面虔诚像看神一样的表情。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每次上班就像一次“演员的诞生”,久而久之你叫她三秒内哭她都能哭得下来。
她们也是那种指纹打卡。她每次早晨打卡的一瞬间都觉得是现代奴隶制度。其实你有时早上9:29,看着那些飞奔着跑上14楼的人,都会觉得惨然。她自己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所以她更觉得惨然,因为无力改变阶级。
特别不走运她们的CEO是那种情怀类,她总觉得和这类人交谈很困难:你就跟我说钱什么时候给,不要说发展前景。
有的时候她碰见那种刚进职场的应届毕业生,也是不忍打击、道破真相的。因为最终理想戳破是人家的过程,你像个过来人一样大讲人生道理你又有什么资格。每个人被生活风化的过程,要让他们自己去体会。
人这一生如若有一个长久、稳定、懂你的挚友,其实比一个爱人,要难得的多。因为爱情不免牵涉欲望,此后更有一系列关于爱不爱的纠缠。而朋友间,却是那种真真正正性灵相投的,也很难如男女那般决绝地分手。
她在那个城市认识了一个旧时美人。年龄比较大了还在公司是基础职位。老公喜欢“做生意”,蚀掉了两套房子。她不还是没离开他?尽管两套房子都是她年轻时赚的。她说自己怕冷,晚上睡觉时丈夫却几十年如一日不肯将空调温度弄得不那么冻。于是她夏天时总只能盖很厚的被子,然而她气管炎,一吸入冷空气还是不行,所以三天两头总生病。
这个细节让她很刺心,对于有些男性发自骨子里的自私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她去深圳的蛇口老街。那里的吃食和整体环境,都保留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广东沿海地区街边夜市的淳朴和敞开胸怀。她之所以说敞开胸怀是由于那里夜市吃饭的码头工人、当地居民,由于华南地区夏天炎热,真的是打赤膊在吃辣椒炒瓜子的,几乎家家都是爆满。
原创: 张月寒 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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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