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西汉 “刘注”银印：神秘“东方金字塔”——龟山古墓的未解之谜

2023-09-18 22:51:4421:39 30万

所属专辑：马未都《国宝100》

声音简介

国宝100，件件精彩！

068西汉 “刘注”银印

开篇

今儿我们讲一个地方——徐州。清朝人邵大业有诗云：

龙吟虎啸帝王州，
旧是东南最上游。
青嶂四围迎面起，
黄河千折挟城流。

帝王之州见神秘汉墓

徐州，古称彭城，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地位尤其重要。离我们最近的，就有两次大规模的战役，一次是淮海战役，一次是抗日时期的徐州会战。时间往回捯了两千多年，秦末，楚汉之争，刘邦、项羽都出自徐州。结果，西楚霸王乌江自刎，刘邦开创了大汉伟业400年。汉初，刘邦“惩戒亡秦孤立之败”，一面着手剪除在楚汉战争中分封的异姓功臣，一面开始大封同姓子弟为王。七年间，封了九个同族同姓的诸侯王，刘交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封为楚王的，都彭城，就是现在的徐州。刘交是刘邦同父异母的弟弟，西汉楚王共传了十二代，到了王莽时，就歇了。其实呢，算上异姓楚王，是十三代。这个开国的异姓楚王，不是别人，正是能受胯下之辱的韩信。根据汉代的葬制，封地者死后葬在所封之地，所以刘姓楚王及其宗室子弟，死后大多葬在徐州周围。到目前为止，徐州地区已经发现、挖掘了八处楚王陵，有楚王山、狮子山、驮蓝山、北洞山、龟山、东洞山、南洞山、卧牛山。我们今天说的这件国宝就出自龟山汉墓。

龟山汉墓遗址

龟山汉墓的挖掘

这故事，得从1981年说起。1981年2月，龟山附近的村民在开山采石时，发现了一个墓道，马上把这个消息就报告给了有关部门。随后，南京博物院和铜山县文化馆组织人员对该墓葬进行了挖掘，发现这是一座已经被多次盗掘的西汉时期的墓葬。具体被盗了几次呢？谁都搞不清楚，不是每次来的人都会留下蛛丝马迹的。但可以搞清楚的是，这座墓在历史上至少有两次被盗。为什么这么肯定是两次呢？因为考古人员在这个墓道的填土中，发现了两件晚于墓葬本身的器物。一件是西汉末年的“货泉”，是一种钱；另一件呢，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青瓷碟。

西汉末年的“货泉”

这么说的话，在王莽时期和魏晋南北朝时期，这里都曾经被盗墓贼光顾过。这古人啊，和我们今天某些人一样，都不闲着。

同时，考古人员在清理墓室的时候，认识到这是一个同茔异穴合葬墓。所谓同茔异穴，通俗点说，就是两室一厅，夫妻各有各的卧房，有自己的独立空间。这种墓葬形式在汉代非常多见。具体到龟山汉墓呢，就是整个墓葬是由南北两个墓组成的，两个墓有各自独立的墓道、甬道、耳室、墓室，最后两个墓之间凿门相通，既互相独立，又互相贯通。说到这里，我们就想问问，这墓道和甬道怎么区分呢？简单地说，墓道是露天开凿的，最后需要回填。甬道，是在山里生凿出来的，没有露天，和我们今天的隧道有点类似。

采石发现的正是龟山汉墓的北墓道，该侧甬道原来是有塞石封起来的。塞石是上下两块为一组，一共十三组二十六块。发现时上层的塞石已经全部被盗墓者拉出来了，这些塞石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拉出来的。为什么这么说呢？这些塞石都是长方体，长度最短的1.65米，最长的2.48米，大部分都在2.3米左右。宽度约1米，高度大概0.9米，一块塞石就有6、7吨重。被盗墓贼拉出去的塞石的一端都凿有牛鼻扣，应该是用来穿绳子拉这石头的。从而我们可以判断，当时的盗墓贼肯定不是一两个人，我们今天用人力把这6、7吨重的石头拉出来都很费劲。至于塞石当时是怎么给搁进去的，更是一个未解之谜。

我们上面说过，龟山汉墓是同茔异穴墓。整个墓葬的规模可以说是非常宏大的，几乎掏空了整个山体，工程量巨大。甬道、耳室和墓室都深入山中，东西方向长达83.5米，南北方向最宽处达33米。甬道和耳室制作平整，壁面经过打磨，表面光滑，转角处棱角分明。主墓室，根据发掘时发现的残存建筑材料，可以判断当时墓室里有仿地面木构建筑的存在。在这一点上，与河北满城中山靖王刘胜夫妇墓相似，都处于墓室内搭建木结构建筑的阶段。该墓应该与分封在徐州的西汉诸侯王有关。

龟山汉墓内部结构平面图

西汉11座帝陵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汉文帝霸陵依山为陵的形式，墓葬在山中开凿，不另起坟丘，属于崖洞墓；另外10座都筑有高大的覆斗式坟丘，汉墓十墓九空就与此葬制有关。你堆一坟头，谁都知道这墓在哪儿。龟山汉墓属于前一种，是室内有瓦木建筑的横穴崖洞墓。凿山为葬，塞石封墓，本意也是为了防止被盗掘。然而最终还是被盗掘一空，仅存大量的建筑材料和少量的随葬品，凌乱地散置于墓室、甬道和墓道中，都是些筒瓦、板瓦、陶瓮、陶鼎、陶俑、铜矛、铜车马器、铁钉、玉环、破碎的玉璧、玉佩残件、五铢钱等。此外，还出土了大量的果壳和家禽家畜的骨骼，这些文物的价值都不是很大。

该墓出土的五铢钱，属于武帝时期铸造。据此，专家推断该墓上限不会早于始铸五铢的武帝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根据墓葬的形制、出土的文物，再结合历史文献，推来推去，墓主人的可能性落在了第六代楚王刘注或者第七代楚王刘纯身上，专家们呢，更倾向于刘纯。那龟山汉墓的主人到底是谁呢？专家的推断是否正确呢？一切都是未知。直到一枚小小的印章出现，最终使墓主人的身份得以确定。

龟山银印的出现：两种说法

那么，这枚印章从何而来呢？对此，说法有异。

第一种说法是，有一个叫王德成的人，是当地工厂的电工。当年发掘龟山汉墓时，考古人员请他帮忙在墓内布线照明。有一段墓道狭窄，他便匍匐前行，前行的时候呢，他感觉腹下有一硬物，随手就拾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藏了起来。那么问题来了。第一，狭窄的位置在哪儿呢？第二，他匍匐前进的时候是光着身子吗？要不然，那么小的印章，他稍微多穿点衣服根本感觉不到。有一次理发时，他跟人抬杠，说：“龟山汉墓肯定是刘注的，我有他的印！”这个消息被徐州市博物馆得知，在当地派出所的宣传劝说下，王德成交出了这枚刻有“刘注”字样的印章。

还有一种说法，那是1982年初冬，在第一次发掘结束后，考古队的工作人员离开了，王德成和几个小伙伴出于好奇心钻到墓里面去玩儿。当时的龟山还是荒郊野外，他们进到墓里面时，发现墓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了，大家都蹲在地上瞎摸索，这场面就好像过去农村拾麦穗。庄稼都收割了以后，谁都可以到地里捡麦穗。甭管谁的庄稼地，麦子收完了，大家都可以去捡。

于是，王德成他们也就跟着开始瞎摸。后来在龟山汉墓第六室，也就是楚王墓的前殿，王德成在稀泥里摸到了一个很小的四方形的东西，顺手和已经摸到的陶饼放在一起，带出了墓室。

王德成在沟边清洗他淘到的东西，发现那个方形的东西是个印章，上面还有一个小乌龟，下面刻着两个字。他没敢伸张，默默地就把这个印章带回了家。印章上的两个字，他只认识一个。还有一个他不认识。于是他就请教爱好书法的他们厂的书记，书记马上就认出来了，说这俩篆书呢，叫“刘注”。

这两种说法，区别在于发现印章的时间点是在考古前还是考古后。第二种说法听上去更为合理。

王德成把他找到了刘注印章的事情告诉了他女朋友，女朋友建议他把下面的字磨掉，再刻上自己的名字就能用了。但王德成认为这是个文物，不能磨。说起来啊，我们都得感谢这王德成的文物意识，不然，可能到现在，龟山汉墓的主人是谁，我们还只能靠推测，没有办法板上钉钉。

后来，王德成在当地的《拾屯志》上，看到了关于龟山汉墓的发掘报告。考古人员在这个报告里推测，墓主人很可能是西汉的第六代楚王刘注或第七代楚王刘纯，但更倾向于刘纯。思来想去，王德成决定打电话到南京博物院，找尤教授，也就是参与考古发掘工作的人，说明自己捡到印章的事，想让尤教授看一下。

可这事儿啊，就那么不凑巧，接电话的人告诉他说尤教授出差了，不在。我们今天打电话和过去不一样。今天打电话是每个人都有手机，电话打过去，接的人直接就说话。不用再问：“你找谁？”过去不是，过去接电话的第一句往往就是说：“你找谁？”第二句话最爱说的是：“他不在。”时隔几个月，王德成一直没有等到南京博物馆的回信，人家没把这事儿当事儿。

这期间，也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徐州博物馆的人听说了王德成找到印章的事。于是呢，他们就找到王德成，动员他上交，王德成推说没有。但你知道，考古人员本来就是搞侦查的，特心细。他们在王德成家糊墙的报纸上，看到了“刘注”字样的红墨印文。再后来呢，当地派出所的人来找王德成，王德成最终将这枚印章交了出来，这枚印章随后被拿到当地信用社的保险柜中保存。1985年，徐州文物部门的人拿着介绍信到信用社取走了印章。半年之后，徐州市文化局给王德成颁发了一张奖状，上面写着“王德成同志捐献文物有功，特发此状”，落款的时间是1985年5月。另外，还给他发了130块钱奖金。

关于国宝刘注龟钮银印

银印大小：为何如此小？

王德成上交的这枚印章是银质的，所以命名为“龟钮银印”，它是刘注的私印。这枚印是正方形的，边长只有2.1公分，通高1.7公分，很小的一枚，重约39克。可能有人说了，这印章怎么这么小啊？你觉得它小，是因为你看惯了乾隆那么大的印了。我们前面讲吕后的“皇后之玺”时说过，那枚印章边长只有2.8公分，刘注的等级显然比皇后低，他不能僭越，所以汉代经常看到小印，约1公分，都是个人私印。

银印造型：为何用龟做钮？

印纽是一只四足挺立、昂首爬行的小龟，造型独特，栩栩如生。为什么用龟做钮呢？我们今天一说乌龟，后面常跟的一个词儿叫“王八蛋”，是骂人的话，谁也不爱听。古人可不这么认为。《礼记·礼运》中说:“麟体信厚,凤知治礼,龟兆吉凶,龙能变化。”你看，麒麟、凤凰、龟、龙这几种都是灵物。我们说甲骨文——龟甲兽骨，龟是可以预测凶吉的。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玄武就是龟和蛇。《礼记·曲礼》中记载：“玄武，龟也，龟有甲，能御侮用也。”龟呢，也是长寿的象征。另外，就其形状而言，龟较为圆润，适合做印章的钮。印章上刻有“刘注”二字，篆体，线条工整丰厚，转折方劲圆润，正是西汉时期印章的典型风格。

银印价值所在

这枚小小的印章，最终确认了龟山汉墓的主人为第六代楚王——刘注和他的夫人，而不是专家推测的第七代楚王刘纯。龟山汉墓是徐州地区众多楚王墓中唯一能确定主人的墓。以此为标尺，对研究徐州地区的楚王墓形制的演变和断代有着十分重要的价值。可见这一枚小小的印章是多么重要。

龟山汉墓的未解之谜

神建造——精确测量的甬道

尽管龟山汉墓基本上被盗掘一空，但它最精彩的地方在于墓葬本身，特别是它的甬道。南北两条甬道之间相隔19米，由东向西笔直延伸，方向很正，各长56米，宽1米，高1.78米，和我差不多高。用现代的测量工具测出两条甬道之间的夹角为20秒。这20秒是什么概念呢？我们这角度的换算啊，一度等于60分，一分等于60秒。所以这20秒就相当于是千分之五度！可以说基本上是平行的。这个误差在现代建筑中是忽略不计的，如果非要强调这个误差，那么这两条甬道无限延伸，差不多得从徐州到西安才能相交。

现在我们去参观龟山汉墓，为了让人有最直观的感受，景区在甬道内设了一条红色激光线，甬道的墙面和它几乎是平行的，可见甬道打凿精度之高。到目前为止，人们也搞不清楚在2000多年前的西汉是怎么凿出精度如此高的甬通的。只有一种解释，说这可能是外星人干的。不可解释的，还有很多问题。比如，楚王的前殿，也就是王德成发现龟钮银印的那间墓室，它的中心柱刚好位于两条甬道间的中轴线上。再比如，楚王的原棺室正好正对龟山的最高点。这些又是怎么做到的呢？除非也是外星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