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孔子对朋友的宽容

原壤母亲死了，孔子帮他清理棺木，守丧期间原壤踏着棺木唱起歌来，一旁的孔夫子气的默不作声。身旁的徒弟劝夫子如此无礼何不离他而去。

檀弓下

阳门之介夫死，司城子罕入而哭之哀。晋人之觇宋者，反报于晋侯曰：“阳门之介夫死，而子罕哭之哀，而民说，殆不可伐也。”孔子闻之曰：“善哉觇国乎！《诗》云：『凡民有丧，扶服救之。』虽微晋而已，天下其孰能当之。”

鲁庄公之丧，既葬，而绖不入库门。士、大夫既卒哭，麻不入。

孔子之故人曰原壤，其母死，夫子助之沐椁。原壤登木曰：“久矣予之不托于音也。”歌曰：”狸首之斑然，执女手之卷然。”夫子为弗闻也者而过之，从者曰：“子未可以已乎？”夫子曰：”丘闻之：亲者毋失其为亲也，故者毋失其为故也。”

阳门之介夫死，司城子罕入而哭之哀。

这个阳门是一个宋国的一个城门的名字，叫阳门。介夫就是穿着甲、甲斗的武士，叫做介夫，反正就是武士啊。那么宋国的阳门，看守阳门的有一个武士啊，等于是现在来讲叫做这个保安哪，过世了。“司城子罕入而哭之哀”，那么这个管这个城的人，那个这个邑宰叫做子罕，这个子罕知道下面有一个他的管门的人死掉了，他就去给他吊丧，去吊丧的时候还非常的哀戚，等于是他表现得非常得体，人跟人之间总有一点情感啊，每天出出入入都看到他，他死了当然那种哀伤是由衷而来，对不对？

晋人之觇宋者，反报于晋侯曰：

那这个时候晋国本来想要在谋划要攻打宋国，这个时候趁这个有丧事的时候派了一个人哪，来名义上是来吊丧，实际上是来打探军情。“觇”就是窥视、观察、调查。晋国人派来的那个调查宋国的人，他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反报于晋侯曰”，他就返回过去呢报告他的晋国的国君，说：

“阳门之介夫死，而子罕哭之哀，

说只是一个保安死掉而已呀，而他的地方父母官竟然是这么样由衷的哀戚啊！

而民说，

那百姓呢，看到地方父母官这么样的爱他的百姓们，也都非常的乐福啊，非常臣服。

殆不可伐也。”

说，他们那上下一心啊，我看呢这个国家是不能伐的呀！当然这个后来晋国就没有伐宋了。各位，你看救了宋国的一场灾难，是谁呢？是子罕，各位对不对？那这个子罕是不是刻意表演呢？不是，就是说这个子罕他是地方父母官，他平常出出入入呢，对他对百姓也很敬重他，对这些国家的公务人员也都非常敬重，他出出入入就经常看到这个介夫嘛，这个介夫死了，他当然是有种想到以前相处的一些画面，那当然就不由自主就哭了嘛。但是百姓由此可以知道说，这个地方父母官对我们是非常重视的。那当百姓这样认为的时候，当国家有难的时候，那他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他是不会去逃散的。国家为什么会败？因为百姓不为你卖命，你就一定会败的嘛，对不对？所以这个等于是子罕呢，他平常的为人处事就救了这个宋国啊！所以说这个一个人，如果自强不息的时候，别人不敢欺负你。

孔子闻之曰：“”善哉觇国乎！

说，哎呀，这个这个探视敌情的人真的是很细心啊！那个善哉说，哎呀，你真是很尽责啊，你很细心哪！这个晋国派来探视国情的人哪。

《诗》云：『凡民有丧，扶服救之。』

这个《诗》云 是这个啊《诗经》的古风篇，那么里面就有这么一句，说举凡邻居有丧事的呢，那我都尽力去帮助他。那这个原文本来是，是这样啊，就是有一对夫妻，她的先生另求新欢哪，把这个旧的老婆呢给冷落了，这个被冷落的老婆就写了，写了这一篇呢，说她刚来的时候，她为她的夫家怎么尽力呀，怎么样尽力呢？凡是邻家有丧事的我都会去，都会去扶服救之，我都会代表你呢去给他们救助啊，我对你夫家这么的尽力，为什么你把我给冷落了？本来是讲这个意思。不过现在孔子把中间这两句呢，把它用在国家上，就是说作为地方父母官的人，只要是邻里面有丧事呢，那我们都应该尽力去帮助他。

虽微晋而已，天下其孰能当之。”

“微”就是看小，看他无能叫做微。虽然这个视察敌情的人，他说这个话啊，他只是说，晋国现在恐怕不适合伐宋。意思就是说现在晋国恐怕敌不过宋，说微晋，微晋就是说看小晋啊，虽然这个勘察地形的人说现在晋国是打不过宋国的，不只是这样天下，“天下其孰能当之”，孔子说，如果能够上下一心，天下又有谁能够抵挡得了这种上下一心的国家？他所说的不是说谁能够抵挡宋国，各位毕竟宋国很小了啊，只是说上下如果真的能够一心，谁人能抵挡这种力量的啊？这样是非常可怕的啦，比如说以前的文王吧，文王的父亲那一代就是因为有一个更强大野蛮的民族，一直欺侮他，不断的欺凌他。后来这个太王——就是文王的父亲，他就在想，别人只是要要我的土地跟人民而已啊，那我一个人走，我的土地人民，这个土地归土地哪，人民就不用受伤啦。他就跟这个国家里面的耆老啊，全部都讲好了,说我一个人走，你们在这里不会有事的啊，那我如果在这里，因为他们是要赶走我，来夺我的王位而已啊，你们就危险了，那我就走了，他就走了，走了之后，百姓上下已经全部拔城，家当啊钱全拿了，全跟着走了，你看，后来才有周家的天下。你看是不是一个国家，如果上下一心，再怎么强大，你只要给我时间，他就能够无敌于天下，（也就是）不是说说而已啊，事情就是这样。那我们这里呢就知道说，什么叫礼？这个礼发自内心，对于百姓的敬重，对于他的下面的一些职员关守的一些敬重、体恤、那种仁爱之心这个演绎于外，自自然然能够贯穿上下，上下一心，这就是礼。下一段。

鲁庄公之丧，

那鲁庄公呢，在位32年了，然后过世。那么过世之后，他的太子叫做般，他就即位了啊，那即位之后不久，然后这个国里面的人，又把这个般哪给杀了，杀了之后呢，立了他的这个弟弟——异母的弟弟立了，这个就是闵公，立了闵公他才八岁，立了闵公之后呢，这个旁边的乱臣啊，又开始作乱，所以那时候这个国家里面乱糟糟的了，说鲁庄工之丧，这个这几个字就表示当时国家乱糟糟的了。

既葬，而绖不入库门。

既葬然后呢就赶着时间就把鲁庄公给葬了，因为国家很乱很动荡。那当时这个闵公呢当然就要代表国家的主人，虽然只有八岁，那他是即位人嘛，（好）因为你不即位国家更乱吗，然后即位了之后呢就送葬到这个上山头，葬了之后呢就要赶快回来，回来的时候他那些大臣，围在旁边的大臣就在想，即位一定就要坐我们位置不能够还是在丧事期间呢，所以呢他们回来回到库门，库门就是鲁城门的最外门，回到要进城的时候呢，绖不入库门，绖是什么呢，就是鲁闵公他身上的服饰，是用葛做的这个，葛做的这种绖，绖就是腰带跟围绕在这个帽子上的这个丧服啦，连腰带跟绖都拿掉，那表示丧服通通拿掉了，所以绖不入库门，一进去就是完全穿吉服，吉服就是平常的服，就是上朝堂的时候一个国君该穿的服饰了，那就是很庄重了，为什么会这样做呢？因为一般来说，回去还要余祭，余祭之后还有卒哭对不对？卒哭之后还要多久才能够除服？所以它是有一定的，但是这个情况是非常特殊，就是国家太乱，那大家都觊觎那个王、那个国君的位置都想夺权，所以现在鲁闵公如果不表示的非常庄重，已经即位坐稳了，那将使国家将非常危险，也因此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设计。那么鲁闵公他绖不入库门。好，所以从入库门之后他就不再穿孝服了。

士、大夫既卒哭，麻不入。

那他下面的这些士大夫呢？等到回来的时候有安神祭，安神祭之后的隔一天就是卒哭。卒哭的那天开始呢，他们的身上所佩戴的那个腰绖啊手绖啊，它就是麻，这个麻也就是绖了——麻所做的。那诸侯所做的不一样——是葛所做的。那进入库门的时候麻也不入，意思就是说到卒哭这一天，所有的君也好，臣也好，全部都已经除丧了，都已经不再像过去的那个制度要到百日之后呢才除丧的，都没有了，那也就是说因为这是一个特殊情况了，所以制度就改了。后来从这件事情之后就变成制度越改越简约，越改越简约，因为为什么？因为人们总是会去选择那种比较不麻烦的办法，那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点的偷懒，那本来这个鲁闵公这个情况是因为特殊情况所以必须这样，但是因为他这个示范之后，以后的人就变成国君一送葬出去即位的人一回到城，在库门外就把所有的丧服都脱了，那时候就表示他正正式式、每天正常的上朝示事了，就不一样了。那所有的这些大夫啊，士啊，也是一样，到了卒哭，那相差没几天啊，从葬到卒哭也只不过五天而已，连大夫跟士多守丧了五天，然后之后全部都除丧了。所以，以前的人本来是家里有丧事的话，那一守就是三年，其实是25个月，后来也是因为有很多特殊的情况之后，这个礼数越改越简约，当然越改越简约人们会更方便，这是一个。

但是有另外一个缺点产生，那就是那种慎终追远的那种心思，那种对于长上父母的感恩的心思，对祖先的缅怀的心思，他也相形越来越单薄。这个就是我们现在为什么总是看着现在的社会的乱象，总是遥想过去古代的美好的文化，希望复兴中华固有文化。为什么老是有这样的理想会被提出呢？就是因为我们有深切的感觉，感觉到了你越改越简单，而人心也越来越单薄，所以站在这个角度再回想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说，原来古礼有时候弄得很复杂很麻烦，但其实它却产生了很多意寓深远的教育存在，它也改造了很多人的德行，所以不要小看这个礼。下一个。

孔子之故人曰原壤，

故人就是老朋友啦，孔子有一个老朋友叫作原壤。

其母死，夫子助之沐椁。

那原壤的母亲死了，因为孔夫子是他的老朋友，所以帮助他去清理这个棺椁，那怎样叫清理棺椁啊？各位，现在棺椁，我们现在市面上买来就好了，还有什么好清理？不是啊，古代不是这样，古代是你有丧事的时候啊，就开始要寻找这个什么样的木头适合做棺什么样的木头适合椁？商人会帮你做个大概，然后这个回来的时候，因为时间都很赶嘛，回来的时候你要自己的人去磨光、打光啊，可能用什么东西，用斧用刀再把它刮平一点等等。因为现在不同啊，现在机器刨一下不就光光平平的嘛，以前不是啊，一刀一斧去凿它，那一刀一斧凿的总有坑坑坎坎的嘛，对不对？去整理这座木了啊，为什么帮他整理，因为是老朋友嘛，那孔夫子为什么不派弟子去？因为老朋友的事就是要自己亲自去嘛，那为什么原壤你的朋友不做？因为原壤这个人生性古怪，很少朋友了，那很少朋友，可是他又不是一个大坏蛋，所以呢，又是一个故里的人，所以孔子一直都也没有遗弃他了。

原壤登木曰：“久矣予之不托于音也。”

这个原壤死了母亲，然后死了母亲不是要守丧嘛，所以不能唱歌啊。他这个人哪桀骜不驯，他就想说人性自然就好，干嘛要守这个？他很想唱歌他说，唉，我好久没唱歌了。说“予之不托于音也”，你很久没唱歌了，所以呢就登木，踏在这个木，木是棺椁啊，就是要做椁的那个木头，现在是他母亲还没放进去啊。然后呢，孔子正在帮他整修啊，他就一脚踏上去，然后在那边敲着棺木，敲敲敲作响嘛，然后托着棺木的木鱼声啊，像木鱼一样的声音嘛，他就准备唱歌。唉，那个守丧真是难过啊，都没歌可唱啊！这个人可能是平常这个放浪惯了哦，所以不唱歌难过。

歌曰：”狸首之斑然，执女手之卷然。”

他唱的什么呢?他说“狸首之斑然”哪，他说你看那棺木的纹理啊，就像那个狸猫的头一样啊，那个纹理啊，哎呀，很漂亮。这个在讲什么，各位，如果我们看杉木，杉木如果剖开，剖开里面也有纹理啊，对不对啊？那纹理也是很漂亮。那能够做棺椁的木头也都是上等木头了，纹理当然是很漂亮的。说，哎呀，你看那个棺木的纹理呀，就跟狸猫的头的纹理一样啊，很漂亮。

“执女手之卷然”因为那时候孔子不是正在拿着刀拿着斧在帮他修棺椁吗？那孔子是个读书人啊，他那个手也很细呀，他说，哎呀孔子你那个拿着斧头的那个手啊，像女子的手一样卷卷然，那么样的柔嫩哪，那个卷然、柔韧啊，竟然这样子来调侃这个孔子，其实不是调侃，他这个人就是桀骜不驯，他又想要褒奖一下孔子，又想要调侃一下孔子，结果就变成这个调调啦，然后顺便把他的棺木也调侃进去。好，对于孔子这种守礼的人来说啊，对于孔子这种仁慈心肠的人来说，莫大的恩人死了还敢唱歌，我来给你帮忙你还调戏我的手，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夫子为弗闻也者而过之，

这个时候孔子的不忍听不忍听啊，不忍听，当做没听到一样就走过去呀，他本来在那边修呢，修一修他一脚踏上了棺椁，叩在棺木上就开始唱歌，孔夫子本来在修棺木的，当做没听到就走开啦，实在是气得一肚子火啦！

从者曰：”子未可以已乎？”

跟着他去的弟子，当然夫子都在那边修棺木的，弟子当然是不能闲着的，也帮忙修了，这是一定的啦，只是说为了表达老朋友的关心夫子是一定会亲自去修的啊。所以这个从者就跟孔子说了，说“子未可以已乎？”已就是停，说他这么无理，你不可以放弃这个朋友吗？不然我们今天放弃，我们不要帮他修了可以吗？哦，他说“子未可以已乎”为什么一定要帮他修呢？唉呀，我感觉这个家伙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夫子曰：”丘闻之：亲者毋失其为亲也，故者毋失其为故也。”

就是说孔夫子的内心是怎么样想的？他说，我听古人说，“亲者毋失其为亲”什么意思？他说这个人，如果是跟我有骨肉亲情的人，他虽然有所非礼，但是他非礼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罪，只是小脾气小毛病，那我不能失去他，他是我的亲属为人之道，我还是要以他是我的亲属，要好好的跟他和睦相处、委婉地相劝。

“故者毋失其为故也”，说这个人，这个很久很久以前的老乡、老朋友，虽然有一点非礼的言行，但是呢，我不能够失去对老朋友的道理，为什么？因为他不是杀人放火，各位你要记得他只是扣在棺木唱着歌有罪吗？那绝对不能说有罪的啊，只是说你妈妈躺在那里，你在旁边，你的朋友在帮你整理棺木，你竟然还要唱歌！而原壤的意思是说，我唱歌调侃一下心情，顺便让你们开心开心！哎呀你们都来帮我了，那我让这个气氛太沉闷也不好，那我来唱唱歌，其实原壤自己受不了，他这个人就是桀骜不驯惯了、浪荡惯了，拘束一下他都没办法，这样，那当然对于懂礼的人这是失礼啊，失礼又不是杀人放火了，你也不能说，唉，法官你把他给抓去判刑，这个也没罪啊，各位对不对啊？你去讲给亲戚朋友听，人家只会笑一笑捂着嘴笑，人家也不会说他错到哪里呀！

“故者毋失其为故也”，那就是老乡啊老乡，我们从好远好远的家乡一同来到这，以前就是朋友，他就有一些小毛病呢，除了这些小毛病，但是平常为人处事平时还是照顾的呀，不能说因为现在我是你们的师傅，然后呢我就看不起这个人，他就是我老乡嘛！老乡也还像这种毛病的人还很多嘛，那是不是有小毛病的人我们都不跟他交往了？我们跟他和平相处，而且要对他好好的教育，好，那这个就是孔子的仁怀呀！这个仁怀呀就是礼。那当然原壤这样是非礼的，孔子去照顾朋友，唉这个人亲戚朋友很少，那我们去帮他一下吧，帮他弄个像样的棺木吧！好，这个就是礼。

那么在《论语》的第八篇里面也有一句话叫“故旧不遗，则民不偷”，故旧不遗就是”故者毋失其为的故”一样的，老朋友不因为一点点小缺失，还是一点点小毛病还是说两句话让我不开心，我就抛弃了这个人。在《论语》的第18篇也有这句话说，”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故旧：老朋友，无大故：不杀人放火的，那个大故就忤逆、叛逆之事啊，不肖之事、杀人之事啊，有这个大故，还是背信之事、欺人啊，这是他大故啦。这不起眼的小毛病嘛，各位你看原壤是不是小毛病？坦白讲，他在乡邻里面他还算是一个开心果咧，然后他平常为人处事，他也从不欺负人的那种人，那我们怎么说，我跟他断交了，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啊？他就是在他妈妈的棺椁旁边敲敲棺木唱唱歌，你拿他有什么办法？各位，这个是仁，仁人的心量胸怀，各位我们回想一下，我们对家人是不是苛责太多了？一点点小毛病我们非常大声怒目相斥，有没有啊？像这样的情况呢都要改的啦。

“亲者勿失，其为亲也”像我们小孩犯什么错，犯什么错，我自己小孩也常常犯错啊，犯得大家真是火冒三丈啊，对不对啊？怒火中烧，唉，但是我们转个脸，我们还是要搭在他的肩上，跟他讲两句亲切的话，也叫做亲者勿失其为亲，父子有亲，母子有亲，对不对？好，这就是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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