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神童爱怼人，初唐四杰之骆宾王（下）

今儿，胡同老马接着上期，继续跟大家聊聊初唐的杰出诗人，骆宾王。
上次提到唐高宗泰山封禅，骆宾王弄了一个从九品的小官，准备在帝都东山再起。


一次皇室举办的集体活动中，由于熬夜读书，睡过了头，匆忙上班的骆宾王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被例行检查的上级官员逮个正着，这在繁文缛节、等级森严的皇宫，可是不能容忍的错误。
这位奉礼郎，因此犯下“不敬之罪”，被“停职待罪”，就这么又一次失业了。


是年，吐蕃再次犯边。礼部侍郎裴行俭随军出征，有意让他担任军中掌书记。
如此盛情，骆宾王又拒绝了，只不过与道王李元庆府那次相比，语气稍微婉转了一点，详见其写的诗作《上吏部裴待郎书》。
“  不汲汲于荣名，不戚戚于卑位，盖养亲之故也，岂谋身之道哉？”
意思就是：当官不是为了虚名，只是为了照顾年迈的母亲。现在若远赴边疆，母亲倚门而望，终日忧伤。这种背亲求荣的事，实在不能为之。


百善孝为先，侍郎大人看了呈书，也不便多说，只得随他去罢。


几年后，骆宾王被推荐为御史台侍御史，不到半年，便因为多次上疏议论朝政，触怒了天子，被捕入狱。骆宾王倍感冤屈，却又求助无门，只得写下一首《在狱咏蝉》，以物言志：


秋露重，秋风凉，蝉儿欲飞不能，欲唱无声。
没有人相信我品行高洁，又有谁能帮助我证明清白呢？


好在封建王朝里，还有一种惊喜叫“大赦”。
次年八月，朝廷新立太子，依例进行大赦，骆宾王终于重获自由。


出狱后，深受武则天信任的御林将军程务挺，想推荐他在长安任职。
作为李唐的子民，哪怕只是一个低到尘埃的小吏，骆宾王也断然予以回绝。


七
至此，这位人才的仕途彻底Game over了。
与其光鲜夺目的文名相比，骆宾王在政治上的成就，几乎不值一提。
究竟是性格使然，还是时代所限？或许能在他的三首代表作中找到答案。
七岁时，人家的小朋友看到水中的白鹅，想到的是萌萌的宠物，或是碗里的鹅蛋，他却感受到了“曲项向天歌”的不凡与傲慢。
从政时，在兼济天下和独善其身之间，他进退维艰，举棋不定，明明可以大展拳脚，求得功名，却又心生厌倦，纵情山水之间。
高宗时代，武后专政，奸佞横行，他这样的人才，“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仕途上自然难有大的作为。
但终归是胸怀天下，心系苍生，当李唐垂危，年迈的骆宾王，仍然义无反顾，挺身而出。
在扬州，他起草了《代徐敬业讨武曌檄》：


这篇檄文，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文彩飞扬，胜过十万雄兵，连武则天本人看了都夸写得好。
檄文的意思是：
你个出身卑微的贱婢，在宫中乱搞男女关系，凶残成性，亲近奸佞，杀戮兄妹，毒死母亲，丧尽天良，人神共愤。
万里江山，归我李氏，你这种跳梁小丑，完全是倒行逆施。我李唐儿孙，和承蒙圣恩的文武大臣，表示极大的愤慨，必当顺应民心，打死你这个老妖精。
最后，再郑重提醒你一次，这国家，姓李，不姓武！
气势磅礴，振奋人心。


凭借这一篇雄文，徐敬业短短数日，就收获了十万雄兵和千万人心。 虽然这场起义，仅仅三个月就以失败告终。骆宾王没能实现“宾于王”的理想，也未能驰骋沙场、拜侯封相，但这篇檄文，却与王勃的《滕王阁序》一起，被誉为中国骈文史上的“双璧”，名扬天下，千古传诵。


八
好了，最后，聊一聊大家最关心的话题吧：那个七岁写诗、八岁应试、名列“初唐四杰”的神童，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据比较靠谱的史料记载，扬州兵败后，由于叛徒告密，行踪泄露，骆宾王和徐敬业，在逃亡途中都被杀害。
但世人总是乐于并善于根据既有事实，进行艺术处理，来凑个大团圆的结局。
对于骆宾王历史上的结局，大家似乎都不太满意。于是，唐代作家孟啓（qǐ）的《本事诗》中，便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宋之问，就是那个一心想承欢于武媚娘，却被嫌弃口臭的大诗人，到杭州的灵隐寺游玩，想赋诗一首，证明到此一游。
吟出了首联“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然后，就一直没有然后。宋之问急得抓耳挠腮，来回踱步，却总是接不出下一句。
这时，旁边一位正在扫地的老僧走了过来：“何不试试‘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
宋之问大吃一惊，我的天，这两句，就算吃了再多的脑白金，我也是想不出来的啊。
一番折腾之后，终于续完了全诗。回到房间，反复吟咏，发现还是老和尚的两句最为出彩。


第二天一早，宋之问便赶到灵隐寺，想找到这位老僧，再好好讨教一番。
接下来的剧情，大家应该都能猜到：人去房空，无影无踪。
好不容易抓到个挑水的小和尚，才得知那个老僧，竟是当年的骆宾王。
与前辈失之交臂，宋之问悔之晚矣。
故事终究只是故事，再有趣的演绎，也只不过是美好愿望的投映，不可当真。
写到这里，总感觉骆宾王的后半生，画面偏暗，色调偏冷，单调而沉闷。
所幸，他的前半生，写过一首《咏鹅》，千百年来，绚丽了无数人的童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