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_卷1_闺房记乐_2

卡西猫豆

AI？

四夕_g9

芸作新妇，初甚缄默，终日无怒容，与之言，微笑而已，事上以敬，处下以和，井井然未尝稍失。每见朝暾上窗，即披衣急起，如有人呼促者然。余笑曰：“今非吃粥彼矣，何尚畏人嘲耶？”芸曰：“曩之藏粥待君，传为话柄，今非畏嘲，恐堂上道新妇懒惰尔。”余虽恋其卧而德其正，因亦随之早起。自此耳鬓相磨，亲同形影，爱恋之情有不可言语形容者。

四夕_g9

而欢娱易过，转睫弥月。时吾父稼夫公在会稽幕府，专役相迓，授业于武林赵省斋先生门下。先生循循善诱，余今日尚能握管，先生力也。归来完姻时，原订随侍到馆。闻信之徐，心甚怅然，恐芸之对人堕泪。而芸反强颜劝勉，代整行装，是晚但觉神色稍异而已。临行，向余小语曰：“无人调护，自去经心”。及登舟解缆，正当桃李争妍之后，而余则恍同林鸟失群，天地异色。到馆后，吾父即渡江东去。

四夕_g9

居三月，如十年之隔。芸虽时有书来，必两问一答，中多勉励词，余皆浮套语，心殊怏怏。每当风生竹院，月上蕉窗，对景怀人，梦魂颠倒。先生知其情，即致书吾父，出十题而遣余暂归。喜同戍人得赦，登舟后，反觉一刻如年。及抵家，吾母处问安毕，入房，芸起相迎，握手，未通片语，而两人魂魄恍恍然化烟成雾，觉耳中惺然一响，不知更有此身矣。

四夕_g9

时当六月，内室炎蒸，幸居沧浪亭爱莲居西间壁，板桥内一轩临流，名曰“我取”，取“清斯濯缨，浊斯濯足”意也。檐前老树一株，浓荫覆窗，人面俱绿，隔岸游人往来不觉。此吾父稼夫公垂帘宴客处也。禀命吾母，携芸消夏于此。因暑罢绣，终日伴余课书论古，品月评花而已。芸不喜饮，强之可三杯，教以射覆为令，自以为人间之乐不过以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