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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克斯·诺斯:2001,失落的传说
说起亚历克斯·诺斯,许多乐迷首先会想到50年前那桩著名的配乐被退事件。在电影行业,配乐家的作品被退回的情况屡见不鲜,但在好莱坞的配乐作品被退事件中,亚历克斯·诺斯的经历无疑最具传奇色彩。
1968年4月2日晚,诺斯怀着兴奋与期待的心情出席了斯坦利·库布里克的新片《2001太空漫游》首映会。此前几个月里,他耗费了巨大的心血来为这部科幻巨制创作音乐。
他自认为这部配乐是他职业生涯中最优秀的一部作品,可身在首映会现场的他,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忐忑与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的音乐将以怎样的面貌呈现在这部电影中,和其他观众一样,他从未看过这部影片的完成版。
此时的诺斯已经在好莱坞工作了数十年,曾为《欲望号街车》等影片谱写过爵士风格的配乐,但直到为库布里克的《斯巴达克斯》创作音乐后,才真正跻身成为好莱坞一线配乐家。
《2001太空漫游》是两人再度合作。接到库布里克邀请后,诺斯首先观看了原始样片,诺斯发现库布里克已经在其中加入了不少临时配乐,绝大部分是古典音乐的名家名作,比如《蓝色多瑙河》。
库布里克给他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接下来的日子,诺斯几乎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地创作。录音工作开始前,他累垮了,却仍旧拖着疲弱的身体,搭着救护车前往录音室,亲自监制前半部音乐最后的录音与指挥工作。
听完前40分钟的配乐后,库布里克表示,自己很喜欢这些音乐,随后建议诺斯做一些小修改。这给了诺斯莫大的鼓舞。他迫不及待地投入到后半部电影的配乐工作中。那段时间,诺斯与库布里克保持着密切联系,配乐工作已进入最后阶段。
但没过几天,诺斯突然接到电话,库布里克告诉他说,后半部电影将会使用现成的音乐,不再需要诺斯的原创音乐了,随后便不再与诺斯联系。这让诺斯有些疑惑,他将前半段配乐的修改和录音工作全部完成,并交给库布里克后,也不再过问此事。到了首映会前夕,诺斯才再次接到库布里克的电话,邀请他参加首映会。
等到电影开场后,诺斯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库布里克根本没有使用他呕心沥血创作的音乐,连一个音符都没有!他发现所有音乐都是5个月前他在原始样片上所听到的临时配乐。
此刻,诺斯一定感到愤怒,自己就这样被一位大导演给戏弄了。他不否认这部影片的伟大,但他也清楚,多年以后,当人们提起这部电影时,将不会知道他的名字。
事实证明,库布里克的确创造了史上最超前的科幻作品,为电影艺术树立了一座丰碑,启迪了无数创作者的灵感。《2001太空漫游》反映了人们对茫茫未知世界的探索,并成功表现出人类与机器之间永恒的依赖和争斗。
库布里克挑选的临时配乐也获得了极大的肯定与赞扬,而诺斯的原创音乐却成了失落的传说。后来,作曲家再也没有提起过这段往事,甚至连它的原始录音母带也莫名其妙遗失了。直到二十年后,才被诺斯的女儿在家中重新发现。
时间来到1993年,另一位配乐大师杰瑞·戈德史密斯指挥乐团首次演绎了这部已被尘封25年之久的配乐作品,此时,诺斯已离开了人世。
在亚历克斯·诺斯漫长的职业生涯中,这部未完成的配乐也许不算是最优秀的作品,但却成为了电影音乐史上的传奇之作。库布里克的临时配乐和诺斯的原创配乐究竟孰优孰劣,也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可以想象的是,如果库布里克当年采用了诺斯的版本,那么,影片将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艺术风格,这就是电影音乐的魅力所在。
尽管诺斯当年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但他的音乐最终为他赢得了应有的尊重与荣耀。如今,许多电影音乐迷在谈到《2001太空漫游》时,首先想到的是亚历克斯·诺斯,而不是约翰·斯特劳斯。
亚历克斯·诺斯的职业生涯有些曲折,他与罗萨、沃克斯曼、拉辛等人同辈,却与赫尔曼一样游离于黄金时代的主流体系之外,直到上世纪50年代才真正崛起。
早年的诺斯曾就读过著名的柯蒂斯音乐学院和茱莉亚音乐学院,但他并不感到满足,因为迷恋俄罗斯音乐,他以电报员的身份来到这个国家,随后进入莫斯科音乐学院进修作曲,成为这所著名音乐学府历史上的第一位美国学生。求学俄罗斯的岁月里,诺斯还担任过一段时间拉脱维亚国家剧院的音乐导演。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诺斯于1942年应征入伍,军方注意到他在电影配乐方面的才能,于是让他为战时新闻局工作。这期间,他为25部纪录片配乐,较有影响力作品的包括《一百万个小生命》(A Million Children,1944)和《美国国会图书馆》(Libraryof Congress,1945)。
彼时,诺斯还与美国著名精神分析学家卡尔·门林格尔(Karl Menninger)合作开发了音乐心理剧(Musical Psychodrama),这一独特的艺术形式若干年后在约瑟夫·莫雷诺(Joesoph Moreno)的手中发扬光大,成为风靡全球的音乐治疗法。
战后最初几年,回到纽约的诺斯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剧院和音乐会上,1946年,他创作的《为单簧管和管弦乐队而作的滑稽剧》由单簧管之王本尼·古德曼演奏,并由著名指挥家伦纳德·伯恩斯坦执棒首演,该作也成为了当时纽约的“城市交响曲”。
1947年,诺斯有幸获得古根海姆艺术基金,随后创作出他的第一部交响曲;直到1968年,他才完成了自己的第二部交响曲,名为《非洲——新大陆交响乐》。
上世纪50年代以前,诺斯在电影音乐界一直默默无闻,他的创作风格相当广泛,对于音乐风格没有固定的喜好。1949年和1950年,他连续创作出两部经典戏剧音乐:《推销员之死》(Death of a Salesman)和《无辜的人》(The Innocents)。随后引起好莱坞导演伊利亚·卡赞(Elia Kazan)的注意,后者邀请他为《欲望号街车》配乐。这部在好莱坞影史上具有突破性意义的影片,不仅捧红了马龙·白兰度,也成就了亚历克斯·诺斯。
西方电影音乐学者普遍认为,诺斯的这部成名作,首次把爵士乐完全融合进了银幕叙事中,在此之前,爵士乐在电影中的功能只是单纯的背景音乐而已。
然而,诺斯当年的大胆尝试也引来一些争议,由于这部配乐充满精神与情欲的强烈紧张感,挥舞着天主教大棒的道德审查会称它是“世俗的”,并且要求作曲家在其中一个地方移除那“令人厌恶的”萨克斯独奏。但这番指责并未影响这部作品的声誉,新颖的爵士乐风格反而让许多同行争相效仿。
在诺斯的创作生涯中,有两部重要作品都是经后人重新发现,才得以大放光芒。除了《2001太空漫游》,还有一首则是后来家喻户晓的歌曲——电影《人鬼情未了》(Ghost)中的那首《锁不住的旋律》(Unchained Melody)。
这首歌曲原本是他于1983年为一部名叫《宝贝就是你》的影片所作,因电影成绩欠佳,这首歌也乏人问津。直到1990年,法国配乐家莫里斯·贾尔在电影《人鬼情未了》中再次使用,才然这首歌曲变得家喻户晓。此后更是被不断演绎,至今已有超过500个录音版本流传于世。
这位几经浮沉的配乐家终其一生都没有获得过奥斯卡奖,对于这样一位配乐界的常青树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于是在1985年,美国电影协会给他颁发了“终身成就奖”。稍显宽慰的是,诺斯因此成为了奥斯卡历史上第一位获得终身成就奖的配乐家。
虽然他在电影音乐领域耕耘了半个世纪,但许多乐迷提起这位实力大于名气的作曲家,大多只能想起少数几部配乐作品。实际上,他创作的配乐极其多样,对不同题材风格具有高超的驾驭能力,但因此也难以给人留下强烈的印象。但这并不代表诺斯没有自己的喜好与特色。
诺斯的遗孀安妮·诺斯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这样总结丈夫的艺术生涯:“回顾诺斯长久而又复杂的创作道路,在他所取得的主要成就里,总是充满了沉重有力的戏剧性和社会性主题。”
人们总是将《欲望号街车》与《2001太空漫游》挂在嘴边,却忘记了他还有更多佳作值得铭记,比如《灵欲春宵》(Who's Afraid of Virginia Woolf)、《富人与穷人》(Rich Man Poor Man)、《普里兹家族的荣誉》(Prizzi'sHonor)等等。
活跃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美国戏剧评论家布鲁克斯·阿特金森曾经这样评价诺斯的创作:“给诺斯先生一个主题,然后他会笔直地走进要点,不需要任何修饰与做作。”这是诺斯生前最喜欢的关于其创作才能的评价。对于乐迷来说,这句话也可以成为打开他那些风格迥异、跨越不同年代配乐作品的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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