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圣贤也会耍大牌？

现在看本文：周霄问曰：古之君子仕乎？周霄是魏国人，他问孟子说：“古之君子仕乎？”古代的君子应当要出仕吗？应当要当官吗？孟子曰：“仕。”孟子说：“当然要当官了。”一个君子学了那么多的学问，当然是要找一个为天下服务的机会！为什么要当官这么重要，要匡正天下直接去当官，去服务是最快的捷径。总比你在下面一个人在那边唠唠叨叨，在那边喊有用的多！一个官如果够大的话，随便一个行政命令，一个施政就可以改变半个天下。所以古人“学而优则仕”，不是为了求俸禄，好多人都瞧不起那个当官的。我告诉你，古人这是最高尚的，为什么高尚，因为改变天下是最快的。

传曰：‘孔子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古代的书这么样描述孔子说： “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皇皇如也那个皇皇如就是说非常的惶惶不安，好像要求一个东西求不到那种不安定感。孔子只要三个月没有去服务众生，没有去当官，他就会非常紧张。出疆必载质。他出了他的鲁国，他就会载着质。质是什么东西?古代的一个臣要当官的那一天，他的君会给这个臣一份很丰厚的礼，收了这个礼之后，这个臣也会回报给他的君一份礼，来回报他了，就是礼尚往来的意思。君有礼，臣也要有礼嘛。那份小小的礼物，通常都是玉帛之类、或者是本国的土产之类，作为见面礼，那个叫做质。那孔子呢，每次出了鲁国的疆界，他的车上一定会载着几份见面礼，就是随时准备，万一有机会当官的话，不会出糗，拿出来就可以回礼。不会无礼的！

公明仪曰：“古之人三月无君则吊。”孟子就举公明仪的话来说，公明仪是古代的贤者，公明仪曾经说过，说：“古之人三月无君则吊。”三个月没有去当官叫做三月无君，上面没有君上可以侍奉，可以共同治国，则吊。那个吊是什么意思呢？哀伤有如家里好像有人过世一样的那样哀伤叫做吊。这什么意思？公明仪的意思是说应不应当去做官，一个有道德学问的人，你饱读诗书这么多年，苦读寒窗十载，你为什么？不是为了赚钱。我们现在的人寒窗十载就是为了赚钱，古时候的人就是说要服务天下，人生以服为目的，我要去服务天下！

周霄说：三月无君则吊，不以急乎？三个月没有去当官，就那么哀伤，会不会太急了一点？曰：士之失位也，犹诸侯之失国家也。孟子就回答说：“一个道德学问的人，那个士就是求道德学问的人，他失去了他的禄位，就好像诸侯失去他的国家是一样。”哦，这是很严重！这样一比喻你就知道了。礼曰：诸侯耕助，以供粢盛。这个礼经里面说，做天子或做诸侯的，他们都有一块地叫做藉田，那么诸侯或天子都要亲自每年春天的时候，要亲自下田，抓着那个犁，然后前面有一头牛，对不对？然后那个宰相要帮他牵牛，然后天子要在后面拿着那个犁，要犁田犁个一两圈，示范个一两圈给百姓看。这个意思就是说，连天子都要有亲耕亲力的时候，那百姓就不用谈了。那天子的藉田有千亩，诸侯有百亩，每年的春天都要亲自推，推几推那个犁田，来劝他们的百姓，每一个人都应该辛勤地工作；然后这个藉田所收的税，就是给这个诸侯来“以供粢盛”，来供他祭祀的时候，他有稻谷，黍稷等等这些放在祭器上面，祭器叫做盛。那个粢就是稻谷之类放在祭器上面。夫人蚕缫，以为衣服。至于诸侯的夫人，要蚕缫，用蚕把那个茧煮过之后，把丝抽出来叫做“缫”。那个蚕茧拿出来做缫，然后再把那个丝抽完之后拿来做衣服，就是说丝织品。而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是自己亲自要去做祭服。祭祀是很重要的事情。诸侯他耕助收来的税就是要做祭祀的时候的米粮等等的用途；至于这个夫人所做的衣服，就是做祭祀的时候来做的祭服。牺牲不成，粢盛不洁，衣服不备，不敢以祭。这些都要准备很完备，牺牲要很完备。这个白色的牲畜叫做“牺”，然后这些牲畜叫做“牲”，牺牲。这些祭祀用的牲畜如果不壮实，不肥壮的话，或者是“粢盛不洁”，他的这个装来祭祀的米粮不是谷粒非常的扎实，或衣服没有做的很鲜丽。“不敢以祭”，他觉得愧对祖先，莫大的耻辱，他不敢祭的。所以古代非常重视祭祀的，因为他们知道说天地之间有鬼神；我们现在的人不知道有鬼神，可悲就可悲在这一点。

我们认为摸得到看得到的东西才是真的，我们认为摸不到看不到的东西就是假的。现在的科学家可好，他们发现宇宙之间你认为那一些太虚空空的地方其实充满着能量，充满着各种形成物质的东西，然后也发现看得到的星球没什么，看不到——叫做黑洞才可怕：黑洞可以把旁边的星球全部吸走，不知道它胃口有多大，人都搞不清楚，连光线全部都吸光。古圣先贤有很多东西我们不懂，但是他们知道天地之间有鬼神，他们知道人跟神之间的界限其实是非常非常的小，人神有互相感应沟通的办法，那就是祭祀，所以他们非常看重祭祀。

惟士无田，则亦不祭。这个士就是基础的公务人员，这些公务人员他没有像天子或诸侯，制度里面就有给他们这个藉田，那么他们没有田，他们靠什么？他们只是靠每个月的月禄或俸禄，所以他如果失了他的位置，失了他的官之后等于俸禄也没了。他俸禄也没了呢，上面没有办法供祭祀，下面没有办法养妻奴。“惟士无田，则亦不祭”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个最小最小的公务员，他虽然没田，不是像诸侯一样，可是一失了位，无以供祭祀，也无以养妻奴，所以“三月无君则吊”，是在说明这件事情。那么诸侯就更不用提了，因为他的宗庙、祖庙花费是很大的，这些没有准备好，愧对祖先，愧对天地神灵，“不敢以祭”。所以说这个是很重要的。牲杀、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如果要祭祀——即使诸侯也好，天子也好——这些祭品，还有器皿，还有衣服，如果没有非常完备，（因为他们祭神如神在），他们不完备，不敢祭，敬慎如此。那在位的人都敬慎如此，那何况失位，那失位不敢祭，所以“皇皇如也”。这么样愧对我的先祖，则不敢以宴。所以失了位的这些士人“不敢以宴”，那个宴是安定的意思：没有一天敢自安当做没事一样，他每一天都皇皇如也。亦不足吊乎？说这样子三个月还不值得哀伤吗？古时候的士人一辈子就是为了服务大众，为了服务大众，要对得起我的先祖，光宗耀祖。那现在呢？好了，失了位了，上不足以供祭祀，下不足以养妻奴。那你看怎么办呢？所以非常地紧张。

出疆必载质，何也？那现在弟子继续问，那么出疆为什么要带着这个质见礼，带着见面礼，这是为什么？曰：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也。这每一个职业不同，那么农夫的职业他的工具是什么，就是耒耜之类，锄头、畚箕之类。那这个读书人去做官，也要不要一个工具？要呀，见面的时候，既然是长官都给我见面礼了，那我是人家的属下，我怎么不回敬一个见面礼呢？只是比较卑微而已，当然要带着呀！农夫岂为出疆舍其耒耜哉！农夫哪里会说出了他的国，然后以后丢了他的锄头，畚箕，不会，他到哪里都会有一把锄头畚箕，都带着的呀。对不对？同样的道理，工具不同而已。那士出了他的国家，就会随身带着他的工具；他的工具是什么呢，就是一份见面礼。

曰：晋国亦仕国也，未尝闻仕如此其急。这个公明仪也是稍有脑袋的人，他刚刚问那么多，其实那些道理他都懂得，公明仪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句话。公明仪继续问，他说：“那就奇怪了，夫子啊，（当时的孟子在晋国）像现在的晋国，也是一个算是君子愿意去当官的地方”，意思就是说国君也不算是昏庸至极。“未尝闻仕如此其急”，他说：“也没听过说当官的要急到三个月不当官就皇皇如也，哎，我没看过啊。”他在影射谁啊？他在影射孟子，说“孟子既然三月无君则吊，那为什么你就这么大牌坐在这，也不去见诸侯？”

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难仕，何也？“既然当官是这么样的当务之急的事情，那么您却不愿意轻易去做官，那么难仕，那么难做官，这个弟子就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了？”公明仪绕了半天，他是激将法，他在激孟子，说，“哎，孟子，我们来去见见诸侯，他不来找我们，我们去找他，不然他已经派人来召我们去，那我们去嘛，有什么关系？”

曰：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孟子说：“我为什么不去。是这样，就像一个男生生了之后，他的父母总是希望他以后有一个正常的家室，有一个妻室，长大了，总是要完婚成人。”“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一个女儿生出来的时候，他的父母的心总是希望她以后嫁个好丈夫，那个家，就是好丈夫。“父母之心，人皆有之”，至于父母爱护女儿的心，每个人都有的。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说父母都希望儿女有家室，都希望他能够找到先生，找到太太。可是这个儿女却不待父母之命，不待媒妁之言，没有任何人给他介绍，“钻穴隙相窥”，然后两个人私自从墙壁上钻一个洞，然后在那边偷窥。“逾墙相从”，然后两个人爬过墙，两个人私奔，哎，你们猴急个什么？父母本来都希望你们有个好家室的，我们都还没说话，你们两个急成这样，墙壁上钻个窟窿，两个人半夜在那边相窥，然后还不过瘾，还爬墙，两个私奔，“则父母国人皆贱之”，即使是你的父母也不会认同的，何况是国人，就会认为说：“哎呀，这太不光明正大，这个人品行实在是太卑劣！

各位，就是说，现在把这个有家室有妻室比喻为说：一个士人就是要有君呐，一个君就是要有臣嘛，是不是要配合？对吧？君臣其实就是像夫妻这也差不多：两个人是要配合的。可是这中间要不要有一个正常应对进退的礼？应该要：两个人交往也要有交往的礼。我们说，我们现在好啦，是自由社会，也不用要媒妁之言。可是自由社会谈恋爱，要不要有谈恋爱的过程，谈恋爱的程序呀，两个人一起要不要有一个应对进退的适合的礼。而不是整天挖墙在那边偷窥，然后爬墙相从，是不是这样，对吧？如果你觉得说，对了，是应该要有一个相从的礼。嗯！那就对了，那君臣之间是不是要有一个适合的相应对的进退的礼呀？要不然的话，都没有的话，连父母，连国人，皆贱之，对不对？

古之人未尝不欲仕也，又恶不由其道。说古时候的人没有说不想做官的，做官不是为了钱。各位现在的人，那也有人几十万，五十万，一百万去买官，那他当官之后肯定要干嘛？要捞回十倍，百倍。古时候不一样，古时候的人很干净，很单纯——他要当官，就是为了要服务，为了要宣扬道德而来的。“又恶不由其道”，可是他又厌恶不依正道，不依正常的程序去当官，就像我们说我们喜欢当官，可是我们不能去买官呐！各位这样你认同吗？你认同。那既然是这样，当官应该要有个正常的程序。那个正常程序是什么：就是普通的小官，我们可以透过考试，然后正常的录取，然后去当官；可是大的官却不是考试来的，大的官就是，哎，这个国家的领导人赏识你，然后，有些是他可以招来的，比如说什么，比如说当司机的、安货的什么都可以，那些是可以招来的，写文书的可以招来的，可有些是不能招的，任何国家都有不敢招之臣，什么东西不敢招？像宰相的，像三公的，不敢招的。古代天子，也要移尊就卑，到这个臣的那个地方去，去拜见，是三托四请，然后才把他请到朝堂上去的，是有的。

所以这个孔孟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因为他们是要平治天下的人，他们找的是这个机会：如果你认为我有才干，你就来找我，我们两个相谈之后，相谈甚欢，我们的志趣相投，那就像夫妻结婚一样。所以《诗经》的第一篇是什么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个窈窕淑女，那个女指的是臣呐，那个求那个窈窕淑女的指的是君。那我们现在的翻译都是把它翻译成男欢女爱有没有？男欢女爱凭什么当《诗经》的第一篇？各位我问你，放到最后一篇还差不多！古代会放在第一篇的，肯定是天下军国大事，是这样的。所以就跟孟子现在在举这个例子是一样的：男子当然要有家、女子要有室，这是一定的道理，但是你不由其道的话“父母国人皆贱之”。所以，每一个人都想当官“又恶不由其道”。

不由其道而往者，与钻穴隙之类也。那去当官不按照正常的程序去，正常的管道去，正常的方式去，他是另外用迂回的，去买或去游说，去求官做，那个呢，大家都会轻贱这种人，就跟两个人要谈恋爱，钻个墙洞两个在那里偷窥是一样的意思。

所以，孟子所坚持的不是不当官。是说，国君如果你要找的人是要改变整个国家，或要实行仁政改变整个天下的，那你要依正道去邀请一个贤人跟你一起治国，搞清楚哦！不是来当你的臣，是邀请专家帮你治国，而给他一个名分叫做宰相，叫做执政，这样他就肯去。

他治国为什么要这样？因为治国是一种理想，治国不是找工作或找一份薪水，不是的。各位你会问我说，“那讲师，那现在的人我们去当这个家教，我们不能直接去找是吗，我们也不能贴广告，我要等他们来，我肯定要饿死。”各位，你家教不要和这个比，治国是匡正天下的事，家教是找一份安顿肚皮的事，两个不可相提并论。安顿肚皮的事尽可能的去找吧！但是，如果要国君听这个专家才能够治国的话，那古圣先贤已经定下了正道，就要这样的。

这个儒家就提倡遵道而行，依照礼规而行，他不会违背去当官，说我不当官，所以我就很清高，不会的。他也不会为了要求当官，所以就侮辱了我的志节，也不肯的。这个儒家的理念，就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我可以穷，我可以达。人家不用我，我是穷，我好好修好我的身；人家用我，我是达，我可以让天下改变。所以，他不汲汲于经营富贵，他也不会哀哀凄凄于他的贫贱，他安处于贫贱，你知道吗？因此，他就可以坐在那边等。如果我有那样的才干，你们看得出来，你们来找我吧！

所以，如果我们要请一个圣贤，我们要不要用对方法？当然要用对方法。很显然，当时的很多的诸侯对孟子没有用对方法。那如果没有用对方法，你说：“那孟子，我们转个弯我们去吧！”那我告诉你，他去了，就跟别人、任何贤人到诸侯那边去当炮灰是一样，最后就当他的仆人，并不是他能够改变天下的臣，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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