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养心之道

心已经残缺不全，该怎么样才能养回先天的本貌？孝名远播的曾子，在公孙丑眼中却有欺世盗名的嫌疑，且看孟子如何回答。圣贤看问题不为表象所惑，直达根本，大智大慧令人叹服。

尽心下·第三十五章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

尽心下·第三十六章

    曾皙嗜羊枣，而曾子不忍食羊枣。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枣孰美？”孟子曰：“脍炙哉！”公孙丑曰：“然则曾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枣？”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

尽心下·第三十七章

   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士狂简，进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獧乎！狂者进取，獧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
　“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曰：“如琴张、曾皙、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矣。”
　“何以谓之狂也？”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孟子说见性之前要先明心，那么心已经残缺不完整了，你怎么样把它养回原来那个完整的样貌？“养心莫善于寡欲”，就是欲望要少，没有比这更快的了，为什么？因为欲会使胸中气血奔动，这个气血一奔动，性早就不见了。性就在那个流畅自然的气血里面。气血运行自然有一个次序，那个性就在里面。如果气血失序的时候，性自然就隐起来了。所以孔子才会说“胸中乱，则择其邪欲而去之”，那么自自然然就正了，这是一样的意思。

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说一个人如果寡欲，那么他的心性不存在的很少，他的精气神存养不住的人很少，他大半都是神采奕奕的。早上一起来就做这个也好，做那个也好，很有精神，都很有朝气，然后晚上一睡就睡到天亮，不会起来上厕所上四五趟的。有没有发现，现在的人有很多这种毛病，睡也睡不着，刚睡着就要起来尿尿。为什么？嗜欲深。

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一个人如果欲望多，虽然能够把精气神存养得好的人，那真是太少了，这是一个很自然的现象，很自然的道理。一个人欲望很深重的时候，整日昏昏沉沉的，走几步路就喘呼呼的，气喘如牛，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好，这都是嗜欲深的一些基本征兆。那么现在的修行人，偏偏要提倡那个什么欲望都可以。有一本书叫做什么《和尚碰到钻石》对吧？和尚可不可以碰钻石？当然是可以。可是我问你呀，如果和尚都来卖钻石，还存得住的有几个？那就很少很少的，那以其千万个里面有一个可以。我们不要去标榜那千万个的一个，对吧？就是你要想一个办法，让众生行持得来这才是重点。这就是养我们心的一个根本。为什么古人设了很多的戒律？就是把你的欲望降到最低。既然你不是第一等上根器的人，如果说你第一等上根器的人，就像孔子一样，到最黑里面也不能把他染黑，对不对？这个时候当然是可以。但是像我们一般人，设很多栅栏对我们是很有保护作用的。

曾皙嗜羊枣，而曾子不忍食羊枣。曾皙是曾子的父亲，曾子的父亲喜欢吃羊枣。这羊枣比一般的枣大，比较甘甜。曾子每次碰到羊枣，就不忍吃，带回去给他的父亲吃。父亲在的时候这样，等他父亲死了之后，还是一样，碰到羊枣就不忍吃，拿回去拜拜。

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枣孰美？公孙丑就问孟子说“脍炙与羊枣孰美？”切细的肉叫做“脍”，烤熟的肉叫做“炙”，腌好的也叫做炙，说这个肉比较美味还是羊枣比较美味？

孟子曰：脍炙哉！孟子说：“这个肉一般人都比较喜欢的，比较美味。”

公孙丑曰：然则曾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枣？那么“脍炙”比较好吃，曾子的父亲恐怕也是很喜欢吃。那曾子为什么照样吃肉丝肉干，但是碰到羊枣就不吃？这意思就是说，他的父亲应该也喜欢吃脍炙，也喜欢吃羊枣，为什么曾子独独不吃羊枣，然后让大家觉得他很孝顺。公孙丑这样问的意思就是说，那这个孝顺的名是不是有点欺世盗名。

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孟子就来说说曾子的心思。他说因为这个脍炙好吃大家都知道，而且人人也都吃，脍炙虽美，大家都喜爱的，没什么特别。“羊枣所独也”，独独这个羊枣是他父亲所独爱的，一般的人并不喜欢吃，就他的父亲特别喜欢吃，既然是特别喜欢吃这一样，然后曾子就不忍吃，每次有羊枣就带回去。

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他举个例子，就像一般的人“讳名不讳姓”，“讳”就是不敢说出口，隐藏不敢说出口叫做讳。古人为了尊重一个人就讳名。可是姓是不必讳的，像我们尊敬一个长者，你不能直接叫他的名字。你一定会有一个代号，对不对？那么对于你所敬重的贤人等等，你敬重他，那你也不敢直呼他的名，为什么？因为这个名是他独有的，那么我们转个弯，不敢直称就是讳的意思，所以在隐讳的时候指讳名不讳姓。为什么？因为姓是宗族所共同的，你避讳个什么，你不说别人照样说的。对不对？“名所独也”，这个名才是这个人独特的。跟这个道理是一样，我敬一个人，对他独特的部分我要特别的去在意它，这是对一个人敬重的时候，自自然然会是如此的。不是说欺世盗名，也不是说脍炙也很好吃。那你为什么，干脆你都不要吃，那一个孝子还有什么可以吃的，好吃的都不能吃，有没有？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特别好吃的呢，他会留给他的长者吃。举个小例子来说吧，我们种了一些水果，种得不是很好，偶尔会结一颗小小的，然后我们志工摘来第一个会拿给我吃。那并不是说我爱吃这个水果，中岭山的水果特别好吃，不是；那他拿给我的意思也不是说这个特别好吃，所以给你吃，也不是；是说很难得才长这么一颗，所以给你吃。那我们也知道他的心意，那我说好吧，很快乐地接受下来，那么上也快乐，下也快乐，好不好吃只有我知道。这个就是说人与人的相处，就有一种他希望你快乐，你也希望他快乐，对不对？他这样做为了你快乐，你之所以接受也是因为你接受，所以他快乐，对不对？这一种很体恤人的心，才是为人应该有的心。

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万章问孟子说孔子在陈国的时候，陈国大概在今天的河南省，他说在陈的时候，他在那边住了三年，看没有行道的契机，他说“盍归乎来！”那个来就是回到鲁国，他的祖国叫做来，他说既然周游列国这么久了也遇不到贤人，那个时候还陈蔡之间绝粮，上下无交，哎呀！我看为何不回到我的家乡算了吧，后来孔子就准备要回鲁国了。

吾党之士狂简，进取，不忘其初。为什么要回鲁国去？因为鲁国的这些求学问的人，我看他们的品质比其它地方都好。“吾党之士”，说我家乡里的那一些人，我家乡里以前那些学生，我以前那些亲友，都是“吾党之士”。我所认识的家乡里面的人“狂简，进取，不忘其初”。什么叫狂？“狂”在这里是褒不是贬，志向高大叫做狂。怎么叫做简？缺少磨练欠思考就是简。想一想我乡党里面的人，我家乡里面的人还比较简单，进取的志向非常远大，只是他们比较欠周密的思考，“进取不忘其初”,他努力向上，然后读书又不忘读书是为了救世的这个初衷，而不是为了赚钱，而不是为了求官。那么这个言外之意是说，我的家乡这些故旧，比起周游列国所看到的可要强得多。哎呀，我周游列国这么多年了，想一想，为什么不回到我的鲁国去呢？

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那么万章就问孟子，孔子那时候为什么思念鲁国的狂士，狂士有什么好思念的，对不对？自大言大的，讲话顾前不顾后的这种人有什么好怀念的，也不是什么最上等人才，对不对？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孟子就说了，说哎呀，你们没有一起周游列国过，所以你不了解，我最了解啦。为什么？因为我也周游列国过，孔子因为周游列国过程中找不到一个中道的人传给他道，所以就退而求其次，找第二等人叫做狂，找第三等人叫做狷。那么什么叫中道？“中”那个字就是在最适切的长养心性的点上，叫做中。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好啦，各位知道种树要浇水或者说种树要施肥。如果水浇太多行不行？也不行。都不浇水行不行，也不行，对不对？刚种的时候你不浇可能不行，如果天都不下雨行不行，也不行的啦。对不对？那么浇多少水刚好可以存活不会死，可是在多多少水的时候它长得最快，可是在多多少水的时候它不长快反而会死，你把它画成一个曲线是不是有一个最高的点，有没有？那个最高刚好最养生的那一点叫做中，那也就是说这个中是由调节而来的。各位，如果我现在要开车，从台北要开到高雄，我的方向盘是打到右比较好还是打到左比较好，那都不叫做中，为什么？因为打到右也不会到高雄，打到左也不会到高雄，你说我直直放在中间会不会到高雄，也不会到高雄，你要怎样才会到高雄，方向盘要一下左一下右慢慢调，最适切的点，该调就要调，那个叫做中道。意思就是说懂得权变不执着的，这才叫做中正之道。而得性命之最正，性命之最长养叫中道。孔子得不到这种懂得权变的人，治国的人也找不到，修行的人也找不到。日常生活的人他们也很少懂这些，找不到中道来给他道。如果有一个中道的人可以给他道该多好啊！是有的啦，像颜回，可惜颜回三十几岁早死。各位现在三十三岁的人在干嘛？在打电动，你信不信？颜回三十三岁已经成复圣了，就回去啦。像曾子也是啊，曾子也是中道的人。但是全天下中道的人有几个？很少。“必也狂狷乎”，所以退而求其次，找狂，再退而求其次，找狷，为什么？孔夫子是载道之器，他在离开世间的时候，他要把道藏在世上，让他可以绵延后世可以救世，所以既然找不到中道怎么办呢？好，那我们退而求其次，找次一等的，我要把道藏在世间，经典里面。《易经》里面讲“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说国家用你，你就行吧。行道，国家如果不用你呢，“则藏”，藏是什么意思？好多人解这个就解坏了，解说“藏”是藏到崇山峻岭之间，有没有？去当仙人，不是啊。藏的意思是说，我既然不受仕用，那我就把我的道藏在众生里面，那就要得天下英才而教之。那第一等就要找狂，第二等找狷。狂者进取，狂有什么特质？进取。什么叫做进取？自大言大，敢下豪语，敢说夸口，做得到做不到另外再说，能够夸口不错啦，然后这个人起码德性要正直，敢夸口，说这个好这个好；狷者虽不能进取，有所不为。什么叫有所不为？拘拘自守，他这个不做那个不做，什么不做。比如说五戒，杀盗淫妄酒不能做，他就说好，虽然我不是很上根器的人，可是我就守这个戒，杀盗淫妄酒我不做，他拘拘自守，他自持自爱，能够守原则、能够守戒律，不合道的起码他不会做。各位狂者，不合道的也许会干，可是这个人基本上是德性正直的，不是歪歪曲曲的人，只是他大道懂得还不多，只是这样而已。那么，像孔子的学生里面，哪一个人比较像狂啊？像子路就是啦，很明白的很狂啊，子路甚至爆凌孔子啊，原来爆凌老师不是只有现在才有的啦，以前也有啦，只是以前子路没有打孔子而已。现在的爆凌变成用打的，不好。子路常常言语讥凌孔子，那是狂，可是子路这个人很可以教，你说对他就听。那么在《论语》里面，比如说孔子也说到三思而后行，说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季文子这个人常常三思而后行，孔子知道他三思而后行，他看到这个人畏畏缩缩，说他再思可矣，想两次就可以了，不用到三次，那我们就知道季文子算是狂还是狷？他就是狷。

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孔子哪里不希望找中道的人呢？因为实在是找不到，走遍天下看不到，没几个啊，“故思其次也”。所以必定要藏道于民，对不对？所以就想到次一等的狂狷，所以为什么在陈国的时候要离开，说我为什么不回去鲁国？我的乡党里面的人哪狂狷，有没有？虽然是狂，可是呢还可以调教，那么这边谈到其次有狂有狷，在《论语》里面有一段就是狂狷的一个相当好的代表。

《论语》里面说恭而无礼则劳，很恭敬，恭敬得太过了，那这个人整天都在行礼，“则劳”，这个就是狷；慎而无礼则葸,谨慎得太过头了，那么他就会很畏缩了。那个葸就是畏缩、畏惧，意思就是狷；勇而无礼则乱,很勇，可是过了头，太勇而无礼，那这个人就叫做狂；直而无礼则绞，很直，很敢批人，很敢骂人，过了头了，然后就变成很急躁很急切。这种人也是狂，他并不是无恭，他也不是无勇，恭跟勇跟直都很好，过了头或太多都不好，就会变成狂狷的特质。

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那么万章接着继续问，说那什么样叫做狂呢？

曰：如琴张、曾皙、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矣。就像琴张，琴张就是琴牢，字子张，孔子的弟子，因为他很善于鼓琴，所以偶尔叫琴张；像曾皙，就是曾子的父亲，这个人也很狂，像季武子死的时候，曾皙倚门而歌，因为什么倚门而歌，人家死了你还在他家门口倚门而歌，这个叫做反正凡事都不执着，对不对？我要超越这一切，所以就有这样的事情；像牧皮没有什么事迹可以考查，这个就是孔子所谓的狂士。

何以谓之狂也？说什么样叫做狂呢？

曰：其志嚣嚣然，这个“嚣嚣”就是自大言大的样子。孟子说他志向自大言大，曰古之人，古之人，嘴里常常挂着说古时候的人怎样，古时候的人怎样，意思是说这些狂者动不动就引经据典，古时候的人怎样古时候的人怎样，说得煞有其事。可是你来考察他平常的言行，而不掩焉者，就是说他的作为追不上他说的话，作为盖不上他所说的话。也就是说，说得多做得少。就像子路这样的也就是所谓的狂，像子张那样气象堂堂，可是做得呢很少，就是所谓的狂。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絜之士而与之，是狷也，那么狂者比狷好，为什么呢？因为狂自大言大而进取，那狷呢，拘拘自守，为什么这样的特质狂比较好呢？因为以一个要传道的人来说，你是希望找到只会照顾自己还是很喜欢去讲给人听的，这种人多半都偏狂，像我这样不讲会难过，大半都是偏狂，大概这个意思。狂者找不到，“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那就再找不屑去做那种不干净事情的人，然后给他，他也守得住啊，这个叫做狷。他能够很谦卑，能够守得住，但是缺点比狂来讲，差一点点就是比较不主动进取，是又其次也，这又比狂呢再次一等。

那么这一段就可以知道说，圣贤渡世的用心至深，他眼睛很雪亮，他走到哪都在找人才，然后找找找真的找不到。因为世道乱了就找不到了，然后就在想次一等的是什么？次一等的再找不到又再次一等的人，那是什么？所以像孔子一样真是不简单。孔子能够在门下有七十二贤人。各位你要知道什么是贤人？贤人就是本来就已经聪明睿智，只是欠人调教，调教一下就会变贤人。知道吗？那聪明睿智的人最难调教、最不服你。对不对？然后他手下能够聚七十二贤人，得天下英才而教之，那真是很快乐的事情啊！

更多内容欢迎访问黄庭禅官网 https://www.htz.org.cn，或关注微信公众号“黄庭禅”、“小树苗内心成长营”，添加交流群请加志工微信号htz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