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一扒《红楼梦》中的“酒”

2022-09-16 04:04:2115:41 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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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去了,今天是咱们《百脉泉·煮酒论英雄》这一季的最后一期了。还有点舍不得。


现在,一派假期结束的气氛。不过,正月里,还有一个重头戏没登场呢。啥?——元宵节。


从古至今,元宵节被文人骚客们赋予了太多美好的寓意。辛弃疾用“东风夜放花千树”描绘的火树银花;李商隐以“香车宝盖隘通衢”呈现的锦绣团簇;曹雪芹在《红楼梦》中,也是把元宵节的热闹繁华一网打尽。


我印象里,《红楼们》中描写贾府过元宵节,应该有两次。第一次是元妃省亲的时候。


元春晋封贤德妃后,趁元宵节回家省亲。当时贾府处于极盛之时,整个荣国府装扮得花团锦簇、灯光灿烂,非寻常人家可比。贾府为了元妃省亲,不吝千金,光置办乐器行头、花烛彩灯、各色帘栊账幔,就花了五万两银子。元妃进大观园,奢华之势扑面而来,随后是一路铺天盖地、极致精美的花灯,俨然是身处一片琉璃珠宝之中。就连在宫中生活、看过宫灯归来的元妃,都觉得太过奢华了。


这是第一次,主要描写的是户外。第二次,写的是贾府大花厅元宵家宴。


这一次,没有了元宵节元妃省亲时的政治意味和繁琐仪式,更多的呈现的是一派欢乐喜庆的气氛。


元宵节那天,贾母命在大花厅摆了几席酒,定了一个戏班,大观园里满挂各色彩灯。家宴上,焚的是“御赐百合宫香”,小盆景是“新鲜花卉”,喝的是“上等名茶”,摆的是价值连城的“璎珞慧纹”,各色旧窑小瓶中点缀的是“岁寒三友”、“玉堂富贵”等鲜花草。


曹雪芹描写细致入微,即便是家宴,也处处可见大户人家的铺排与考究。


提到《红楼梦》,就不得不说说《红楼梦》中的酒。曹雪芹自己喜欢喝酒,即便在家族没落,只能住在北京西郊香山的黄叶村时,他也改不了嗜酒的习性,每天写书必定要以美酒作伴,过着“举家食粥酒常赊”的日子。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对酒的描写也着实的全面,不论是酒器、酒俗、酒礼、酒令,还是酒与养生、酒与作诗的关系都有详细描写。


比如说酒器,《红楼梦》中,酒器的描绘极其精细,贾府是豪门望族,饮酒用的器物也十分讲究,光从材质来看,就有金、银、铜、锡、陶、瓷、竹、木、兽角、玻璃、冻石、珐琅等等等等。


比如有一回,林黛玉因为多吃了几口螃蟹,要喝口烧酒,她选的什么酒器呢?——海棠冻石蕉叶杯。


海棠冻石蕉叶杯,杯子的形状像四瓣状的海棠花,冻石是一种半透明的石料,经常被用来雕刻工艺品或印章,焦叶杯是古代的一种酒器,比较小,盛的酒浅,因为像蕉叶,所以被称为“蕉叶杯”。苏轼曾在《东坡志林》中提及蕉叶杯:“吾兄子明饮酒三蕉叶,吾少时望见酒杯而醉,至今亦能饮三蕉叶矣。”


林黛玉体型较小,身体怯弱,不是善饮之人,所以挑选了海棠冻石蕉叶杯小酌一口,只为缓解吃螃蟹过多引起的心口微疼。脂砚斋对这段描写的评语非常精辟:妙杯!非写杯!正写黛玉。


《红楼们》中,除了这种小杯,还有超大杯。有一回,薛蟠、贾宝玉、冯紫英等人一块儿喝酒。喝到一半,冯紫英说,有事不敢多喝,起身要走。那薛蟠、宝玉等人岂肯放过,便一个劲儿地拦着。冯紫英一看走不了了,就自罚了两大杯。这个“大杯”在书里叫什么呢?——海!就是大海的海。


这个海,就是古代饮酒时用的超大杯。男子饮酒不做女儿态,酒器也讲究以宽大为主。男人的世俗宴饮不讲究酒器是不是珍贵,只要尽兴就行。小小一个“海杯”,就能让我们想象出一副众男子聚会豪饮、不醉不罢休的宴饮画面。


除此之外,《红楼梦》中明确提到的酒器还有金蜼彝、汝窑美人觚、玻璃盏、琥珀杯、金银爵、十锦珐琅杯、黄杨根套杯等等,不下十几种。这些酒器都是针对喝酒的环境、喝酒人的身份、饮酒习惯、饮酒风俗等因素来选择使用的。


《红楼梦》中酒目也很多,书中明确记载的就有一二十种,比如年节酒、祝寿酒、生日酒、贺喜酒、祭奠酒、待客酒、接风酒、践行酒、中秋赏月酒、赏花酒、赏雪酒、赏灯酒、赏戏酒、赏舞酒……可见酒在古代风俗习惯中占据重要的地位,也是各种节日中人们主要的娱乐方式。咱们前面说的在大花厅办元宵家宴那一回中,也有专门的一段描写贾府上下喝暖酒、吃元宵的天伦之乐。


另外,《红楼梦》中,对酒本身的种类也有详细介绍。比如有一回,贾宝玉过生日,袭人、晴雯这些丫鬟们攒钱给他过寿,期间袭人就提到藏了一坛上好的绍兴酒。这绍兴酒是黄酒,度数比较低,算是《红楼梦》中饮用最普遍的酒类。


除了黄酒,书中还提到了惠泉酒、屠苏酒、果子酒、葡萄酒等等。


贾琏护送林黛玉从姑苏回来时,就带了一些惠泉酒。大有来历,它产于太湖之滨、惠山之麓,用纯净天然的惠泉之水酿造而成,口感醇美。到了清代,惠泉酒更是成为进贡皇帝的贡品。看,是不是有佳泉之地,必有佳酿。咱们讲李清照那期也说了,百脉泉群是沿泰山山脉涌地而出的泉水,是济南七十二泉脉水系的发端。百脉泉酿酒,泉水贯穿始终,自然是滴滴泉水,杯杯酒香。


《红楼梦》中还提到过一个屠苏酒,是贾府年三十儿那天,祭祀和吃年夜饭时喝的酒。相传,这个屠苏酒是华佗创制,原料为肉桂、大黄、陈皮、白术、赤小豆、桔梗等多味药材,是一种能保护身体健康的药酒。


还有果子酒,果子酒是贾府阶级地位较低的下人阶层的饮料。高鹗续写的《红楼梦》后四十回中,有一回,贾芹给水月庵带来一些果子酒,让众人一起乐一乐,就连庵中的女尼姑也纷纷加入。果子酒是用橘子、苹果、梨、枣子、荔枝等野生水果酿造而成,算是一种低档酒,难登大雅之堂。果子酒的地位同样也象征着贾芹在贾府中的地位,他家境贫寒,只能接到管理水月庵这种没有油水的差事,喝果子酒也符合贾芹的实际身份地位。


值得一提的是,《红楼梦》中还明确提到了西洋的葡萄酒。有一回,芳官儿给五儿送来玫瑰露,五儿一看颜色,误认为是贾宝玉平常喝的葡萄酒。可见,在《红楼梦》的创作时期,洋酒已经进入中国市场,但应该只有豪门贵族才能享用,普通人家想必是难得一见的。


除了饮酒的器具和酒的种类之外,曹雪芹在《红楼梦》中还描绘了宴会上的酒令和饮酒养生之法!


《红楼梦》中,对“酒”这个话题着墨最多的应该是行酒令,贾府是世家大族,最高领导人贾母又是一个爱热闹的人,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宴会上能将气氛推向高潮的活动就是行酒令。


酒令文化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宴会上行酒令是为了助兴而推出的一种游戏,换句话说,行酒令就是劝酒的文明化表达。行酒令的具体游戏有很多,像掷骰子、划拳、击鼓传花、占花名等等。行酒令时,一般要推举出一位令官,其余人要按照令官的指令,轮流接诗,若接不上来或违令,便要罚酒。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写了不少行酒令的盛况。比如有一回,贾宝玉、薛蟠等一众人在宴饮时就提出,“滥饮无趣,不如行令”。不过,薛蟠不学无术,吟不了诗作不了对,所以第一个站出来喊道:“我不来,别算我!”


还有一回,贾宝玉过生日,与小姐和众丫鬟们一起玩的“占花名”,这也是酒令的一种形式。有若干根签放在签筒里,每根签上画一种花草,题一句旧诗,并附有饮酒规则,行令时一人抽签,依签上规则饮酒。比如,书中林黛玉抽的是芙蓉,后面的诗句是“莫怨东风当自嗟”,跟着的饮酒规则是“自饮一杯,牡丹陪饮一杯”,就是自己喝一杯,抽到牡丹的人陪着喝一杯。当时在场多为女孩,所以不适合豪饮,“占花名”更像是娱乐性的酒令,而不是“纯劝酒”,因此,行此酒令最适合。


这里插一句,曹雪芹在这段轻松戏谑的游戏文字中,花签都运用得自然贴切,与人物的形象气质非常吻合,笔力真是令人叹服。比如薛宝钗抽的是牡丹,后面跟着的诗句是“任是无情也动人”,与她沉着冷静又处处让人产生好感的性格相呼应。她平常就是不爱脂粉,穿家常的衣裳,但她脸如银盆,眼似水杏,别有一番妩媚,一段雪白臂膀惹得宝玉只恨自己没福气摸。


还有一次家宴,贾母提出行酒令,对对子,还要押韵。刚说完规则,刘姥姥慌了,她一个山村老妇哪会这些,跟薛蟠一样,起身离席,说:“这不是捉弄我么,我不玩。”王熙凤见了,硬把刘姥姥拉回座,吓唬她说:“再多言,先罚你一壶酒。”几番下来,宴饮的气氛烘托便轻松完成。


这行酒令绝对是《红楼梦》的一个亮点,它记录了贾家繁盛时期“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面貌,不仅增加了饮酒的趣味性,也对人物形象起到了塑造作用,大观园众女子所作的诗词歌赋都对应了彼此的性情与最终的结局。毫不夸张地说,曹雪芹笔下的《红楼梦》代表了清代盛世酒礼、酒俗、酒歌、酒令等酒文化的最高水准。


通读《红楼梦》你会发现,这就是一本“百科全书”,因为它几乎覆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园林设计、诗词曲赋、人事管理、烹饪饮食、中医养生。


秦可卿病重时,一位太医给她把脉。书中将中医把脉看病的关键处都细细道来,不仅如此,还对病情进行了分析,指出了病根,又对症给出了药方,药方更是细致到里面加什么药,多少分量,怎么煎药等等,没有点中医学问,还真写不出来。


中医与养生是自古传下来的,《红楼梦》中更是提到过许多关于养生的法子,比如不喝冷酒。


有一回,薛宝钗病了,贾宝玉和林黛玉去看望,薛姨妈拿出几样果茶酒水招待二人,宝玉拿过冷酒就要吃,被宝钗及时阻拦,她说:酒性较热,如果热着喝下去,发散的就快;要是冷着下去,便凝结在体内,要靠五脏去暖它,这样对身体不好。宝钗的这番“冷酒伤身”理论,贯穿整本《红楼梦》,不管什么宴会上,喝的酒都是热酒。


咱们国家,自古就有喝热酒的习惯,比如《三国演义》中的“煮酒论英雄”、“温酒斩华雄”,喝的都是热酒。


咱们在这里科普一下,喝热酒确实有一定的科学道理。这个白酒当中,主要成分是乙醇,也含有少量的甲醇、乙醛这些对人体健康有害的物质。甲醇对人的视觉神经有害,乙醛会增加酒的辛辣味,摄入一定量会头晕。为什么要烫着喝呢?因为甲醇沸点比较低,65度左右,加热后,它就会变成气体蒸发掉了。乙醛的沸点更低,只有21℃,一加热也能使它蒸发掉。另外,温酒除了能除去有害物质外,乙醇也会挥发一些,这样就使得酒精的浓度降低,喝到肚子里还容易排泄掉,不容易喝醉。

 

其实,现在的酿酒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了,咱们不必担心摄入的甲醇、乙醛这些有害物质过多。但温酒喝还是有利于身体健康的,至少可以降低对肠胃的伤害。咱们可以温酒到4045℃。有一个简便的检测方法,咱们人的体温一般是365左右,你可以用手去触碰一下杯壁,感觉稍稍比体温高些,就可以喝了。


在这天冷之际,温上一壶百脉泉,与三五知己笑谈人生,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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