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灵且美》春天的声音3

2022-08-01 13:56:2720:37 52
所属专辑:万物有灵且美
声音简介
万物有灵且美》pdf——第3章:春天的声音

  春天的声音

这是我在德禄镇的第三个春天,不过它和过去的两个春天——甚至和未来的几个——都没什么两样。一个兽医所感受到的春天与一般人是不大相同的。每当听到羊栏中嘈杂的咩咩的叫一声和母羊那低沉的叫一声,我就知道严冬已步入尾声,而约克郡的春风和那温煦的陽光即将降临在这片山间谷地之中。

那些用干草块围成的羊栏都坐落于绿意盎然的斜坡上,农户们将每一只母羊和它的小羊围成一家,然后家家相邻地排成一列。每年的这个时节,你都会看到班先生提着两桶饲料忙碌于羊栏的外围。班先生是个肯苦干的人,我相信他至少有六个礼拜没有上过床了;也许,他会脱一下靴子坐在厨房的炉火边上打个盹,但他绝不会上一床盖着棉被放心地呼一呼大睡。他身兼主人与牧羊人之职,而且时时刻刻都兢兢业业。

“今天有几只羊想请你瞧瞧,吉米。”他的脸给太陽晒出了裂纹,皮肤也被烤成紫色*。

他领我进入了一处较大的羊栏。我们一走进去的时候,里面的羊立刻四窜逃散,但班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了其中一只母羊的一毛一。“这是头一只有问题的。”他说。

我拉起母羊的尾巴大吃了一惊——小羊的头夹在屁一股的外面,身一子却还在母羊的子一宫里。它的两眼肿得像小水袋,瞳孔细得只剩一丝缝,血红的舌头自口中垂下来。

“班先生,我见过不少大头的-乳-羊,但这一只真的可以得冠军。”

“我只出去了一个小时,它就变成这德性*。其实我可以自己把-乳-羊拖出来的,可是我的手又粗又大,怕伤着它们,所以才请你来。”他说完还把手亮给我看。

我脱一下夹克,卷起衬衫的袖子,立刻感觉到冷风像刀刃似的划过我的肌肤。我迅速地在手臂上抹了肥皂,然后在-乳-羊的脖子附近找了个可以容得下双手的空间。这时,那只-乳-羊睁开眼,不快地瞄了我一眼。

“它还活着,”我说,“但它一定很痛苦。”

我慢慢地把手塞一进去,并顺着小羊的喉部往外拉。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有多细一嫩,每年春天我都会赞许这双帮助牲口生产的妙手。所有的动物中,大概只有羊最怕粗糙的东西了,而我这双涂满肥皂的手却让它们丝毫不觉痛苦。

小羊的上半身都出来以后,我又把手轻轻地伸进去抓住它的前肢,再慢慢地将全身都拖出来。我把-乳-羊放在草地上,打量着它那巨大的头。由于呼吸、心跳都正常,我知道等水肿消了以后,它的脑袋就会恢复正常了。我沿着子一宫的内一壁又搜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里边没有了,班先生。”我说。

他点点头咕哝着说:“我就知道只生一只的都会出一毛一病。”

我正在擦手的时候,班先生又从羊群中逮着了第二位病号。

我把手伸进去。这回是三胞胎,这三个小家伙都争着想向外挤,结果谁也出不来。

“今天一上午它都很痛苦,”班先生说,“所以我想一定有什么一毛一病。”

我沿着子一宫壁摸了一圈,然后开始我最喜欢的工作:解一开里面的死结。我得抓住一个头和两只脚才能拉出一只羊,然而这一对头和脚必须是属于同一只羊的才行,否则麻烦就大了。其实要分辨清楚也不难,你只需沿着脚摸一到肩膀,再顺着肩膀摸一到头,就可以确定它们是同一只羊的了。

我花了几分钟才辨出了一只羊的形状,可是当我拖出一只脚的时候,它的脖子却仍卡在里面。正当我感到头疼的时候,母羊突然放松了子一宫的肌肉,于是我趁势拖出了-乳-羊。班先生用干草将它擦干再推到母羊的脸前。

母羊弯下脖子用温一热的舌头一舔一着小羊,喉咙里还发出满意的低呜声——只有在这种时候,你才听得到那种奇怪的声音。直到我把第二只和第三只-乳-羊都接生出来以后,那母羊的低呜声仍未停上。

它轮番地一舔一着它们,并显出对小羊那微弱的咩咩声感到无限满足的样子。当我满意地穿上外衣的时候,头一只-乳-羊已经能挣扎着站起来了。它摇摇晃晃地走向母羊的-乳-房,开始做它一生中的头一件事。

尽管寒风扫过我的脸颊,我还是禁不住愣站着欣赏这一幕动人的画面。干了这么多年的兽医,我始终无法了解生命的奇迹。

几天后,我又在电话中听到了班先生的声音。那是个礼拜天的下午,他的口气紧张而惶恐。

“吉米,我的羊栏里进了条狼狗,邻居说它把羊群追得四处逃散,羊栏里乱成一一团一。吉米,那景象真的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我马上来!”我挂上话筒赶忙走向车房。我已经想象到了那一幕情景:满地躺着羊一尸一,每一只羊的喉咙都被撕一裂了,地上散乱着破碎的肢一体。我见过这种景象,也吃过这种苦头,因为没死的羊就得把它们的伤口一针一针地缝好再上药、包纱布。在路上的时候,我担忧地朝皮箱中看了一眼那些缝合的工具。

班先生的羊栏就在村路边上,当我下了车,双手搭在石墙上往牧场里瞧的时候,我的心扑通扑通的几乎跳出了胸口。眼前的景象比我想的还糟:沿着草坪的斜坡上横七竖八地倒着50只左右的羊,每只羊都是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

班先生躲在农舍里,不敢往外瞧。看到我来的时候,他挥挥手和我打了个招呼。

“把你看见的情况告诉我,我不敢亲自过去看。”

我转身又走回牧场上将羊一只一只地翻开。它们有些完全失去了知觉,有些则处于昏迷状态,但没有一只能站起来。我在草坪上愣了半晌,心里非常纳闷。终于,我朝农舍叫道:“班先生,你还是过来一趟吧!有件事非常奇怪!”

“你瞧,”我在他犹豫地走过来时对他说,“羊身上没有半滴血,它们的脖子也没有被咬破,但每一只都倒在地上。这到底怎么回事?”

班先生弯下腰打量着地上的一只羊,然后缓缓地抬起头:“应该是我问你怎么回事才对!”

我虽然困惑地说不出话来,但是在我记忆的深处仿佛有一只铃铛在告诉我些什么。我瞥见前一阵子接生过的一只母羊躺在脚边,它睁着两只空洞的眼睛,口鼻间流一出了湿一漉一漉的分一泌物,脑袋还不时地摇摇晃晃……我见过这种症状。我趴在地上,把耳朵凑近它的鼻孔,并听到呼吸中夹杂着嘎嘎声——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是缺钙症!”我说完,飞快地顺着草坡奔向汽车。

班先生莫名其妙地跟着我跑来:“你没说错吧?那种鬼病不是只有生产完的母羊才会得吗?”

“通常是的,”我喘着气说,“但突如其来的惊恐也可能导致。”

“怎么可能呢?”班先生不解地问,“我从没听过会有这种事。”

我没理他,因为我不想跟他解释副甲状腺在紧急情况时如何会分一泌失调。我担心的只是医药箱里的钙够不够50只羊用。打开皮箱的时候,看到纸盒中列满了覆有锡帽的小瓶子,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定是最近才补充过的。

我选了一只母羊,将钙注入它的静脉,并静静地观察它的反应——如果我的诊断无误的话,这一针该会立即见效的。不一会儿,那只母羊恢复了知觉,然后用胸部顶着地面,挣扎着想站起来。

“没错,我们立刻开始。”我说,“采用皮下一注射比较省时间。”

于是班先生帮我把羊的后脚抬高,这样我好在它们的胯一下找一块一毛一较少的地方下针。当我们进行到坡顶最后几只羊时,下面的羊已经能够站起来并踉跄地走动了。

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刻,因为我看着绝望变成希望,死亡变成生机——一切都是在几分钟之内发生的。

我把空药瓶扔回皮箱中的时候,班先生疑惑地看着最后一只羊站了起来。

“吉米,我从没见过这种事。”他转过头来,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孔皱成一一团一,“我相信它们是被狼狗吓出了缺钙症,但是怎么可能没有一只幸免?”

“班先生,”我说,“我也不知道。”

30年后的今天我还是不知道。谁能告诉我,为什么50只羊都会同时得了缺钙症?

我猜想那一阵子班先生一定伤透了脑筋,所以没有告诉他,那次的狼狗事件也许并不会就这么结束了。因为我知道羊群还会有并发症。几天后,当我又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

我们旧地重逢之后,他领着我去见病羊。

走进羊栏的时候,我发觉里面的骚动和噪音比以往都大得多。

“我猜这只一定怀了一肚子的死羊。”他指着一只垂头丧气、肚子鼓得大大的母羊。它是真的病了,因为我伸手去摸它的时候,它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这回班先生的判断没错。

“我早就料想到那次的追逐之后,一定有些母羊肚里的小羊会夭折。”我说,“咱们来看看有什么法子。”

这种接生是最令人失望的,你所能做的最漂亮的事仅仅是不让母羊死掉。由于小羊已经浮肿并发出恶臭,我必须用手术刀小心地将它们肢解才能取出母体。大功告成后,那只母羊的头低得都快碰到了地。它边喘气边磨着牙齿,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我什么也不能给它——虽然我知道它需要的是一只活生生的小生命去一舔一舐一。另外,它还需要盘尼西林,可是那是1939年,抗生素并不像今日这么普遍。

“我们能为它做些什么吗?”班先生咕哝道。

“我可以为它装一副子一宫压定器,再打一针。不过它最需要的是一只小羊,否则它会放弃生存。你有没有多余的小羊借给它?”

“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可是它今天就需要,否则就太迟了。”

这时,我突然想起班先生向我提过有一只叫哈伯的弃羊——它的母亲不知何故总是不让它吃奶,于是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只得混在别的小羊中骗奶喝。

“哈伯!你想它可不可以代替?”我问班先生。

他像是有些担忧:“我不晓得——哈伯太大了一点。它都两周了,而母羊需要的是刚出生的。”

“至少值得一试吧!咱们可以玩那套老把戏。”

他咧嘴笑笑:“好吧,反正那小子比刚出生的-乳-羊也大不了多少。它先天就营养不一良,所以一直长不大。”说完,他掏出小刀,把小羊的皮剥下来,然后套在哈伯的背上。

“可怜的小家伙,”他喃喃地说,“拜托你不要露了马脚。”

他把哈伯放在草地上,于是那个成天骗奶吃的小子就很自然地钻到母羊的肚皮下,大大方方地吸一吮一起来。

“它好像很满足的样子。”班先生笑着说。

哈伯真是天生的演员,因为它边吸还边用头顶着母羊的肚子。母羊向后看了几秒,然后伸出紫红的舌头一舔一着那张假羊皮。

我开始收拾工具。“我想成功了。”我说,“它们两个都需要对方。”当我提着皮箱离去的时候,哈伯还披着那张羊皮埋头苦干呢。

之后的一周里,我几乎没有时间穿着我的外套。因为母羊产子的热潮达到了最高一峰。每天我都会出现在羊栏或农舍里,将满是肥皂与黏一液的手塞一进温水桶中。有的时候,我也会顶着大雨在牧原上为母羊接生——那时候的农户看到一位兽医全身湿一透地趴在地上,心里一点也不会觉得歉疚什么的。

后来,我又去了班家农场一趟,为的是去看一只生产后子一宫脱出的母羊。

那次的手术是我碰过最简单的。班先生用绳子捆住它的脚,然后把屁一股抬高。我从后面小心地将子一宫推回去,就顺利完成了这项工作。

母羊蹒跚地加入了羊叫一声此起彼落的羊群,并没有显出很不舒服的样子。

“你瞧,”班先生叫道,“那只就是哈伯的义母——靠羊群中间的那一只!”这些羊在我看来全长得一模一样,但班先生却能像分辨自己家人似的认出它们。

我顺着他手指看过去,果真看到了哈伯。它已除去了羊皮,但仍旧依偎着它的义母。我看得出它已经长胖了一点。

“它们已经习惯对方了。现在哈伯吸奶时,那只母羊连头都不会回一下。它一定深信不疑。”班先生笑着说。

我目送着羊群消失在草坡的顶端,然后回过头对班先生说:“最近,你时常看到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儿了。”

“是啊。不过以后情况会好一点的,对不对?毕竟这是羊群的生产高一峰期啊。”

“对。我该走了,以后一切就看你自己了。”说完,我转身走下草坡。柔和的风掠过我的脸颊和双手,牧草也随之摇摆着。我站在大门口向里面眺望了一下。严冬的白雪已不复见,远方的云层中亦透出了微微的陽光。我闭上眼睛,听到大自然中的天籁,那里面融合了焦虑、愤怒和爱。

那是羊群的声音,也是春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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