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密的心

2020-02-16 22:32:5632:41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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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简介
对!我神经过敏,非常非常过敏,十二万分过敏,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可您干嘛偏偏说人家疯了呢?得了这种病,感觉倒没失灵,倒没迟钝─反而敏锐了
没错!神经过敏──我从来就而且现在也非常非常地神经过敏。可你干吗要说我是发疯?这种病曾一直使我的感觉敏锐──没使它们失灵──没使它们迟钝。
我听到许多事情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讲,看我讲的多么有条有理,
是的,我非常敏感,十分敏感,敏感到让人家觉得我是个疯子,其实我一直都是这么敏感的,我也没疯,只是我的感觉比别人灵敏,特别是听觉,我可以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一切声音都逃不过我的耳朵,这怎么能算是疯子呢,只是更有特色而已,让我与众不同,

尤其是我的听觉,格外灵敏。天上人间的一切声息全都听得见。阴曹地府的种种声音也在耳边。那么,我现在怎么会疯呢?

接下来我要讲的事情,也许你要说,是疯子人才会做的,
听,并注意我跟您谈的这一切,但是我要跟你讲的这个事情是十分的冷静。

有多精神,有多镇静,能多么神,多么镇静地给你讲这个完整的故事。

现在我已没法说清当初那个念头是怎么钻进我脑子的,但它一旦钻入,就白天黑夜缠绕着我。没有任何动机。没有任何欲望。我爱那老头。他压根没得罪我,也没嘲笑我的神经质。我也不图过他的金银财宝。
大概是那只眼睛作祟吧!是滴,就是他长了一只鹰眼,──淡蓝色的,蒙着一层薄膜。只要瞅我一眼,我就浑身发毛。因此心里渐渐地──逐步逐步──我打定主意要结果他的性命,好永远不再瞅见那只眼睛。

瞧,关键就在这儿。您当我疯了。疯子可什么也不懂。可您当初真该看看我。可惜没瞧见我干得多么漂亮。何等的远见卓识──故作镇静去做这件事情,做得多细心,当时有多做作!

我在杀死老头前一个礼拜中,我对他空前体贴。天天晚上,半夜光景,我把他门锁一扭、并推开他的房门──啊,真是悄无声息,房门掀开条缝,刚好探进脑袋,我先伸进一盏牛眼灯,灯上遮得严严密密、透不出一丝光线,接着头再伸进去。嘿,你要是看见我是多么机灵地探进脑袋,包管失声大笑!我慢慢探着头──非常非常地慢──免得惊醒老头。我花了一个小时才把头探进门缝,这时方能看见他躺在床上。哼!难道疯子有这么精明?

然后,脑袋探进房间,我便小心翼翼地打开灯上活门──啊,真是万分小心(因为灯罩轴嘎吱作响)──我将提灯隙开一条缝,让细细一道灯光刚好射在鹰眼上。
这样我连干了七夜,天天晚上恰好在午夜时分。可老见那只眼睛闭着,让我狠不起来。
因为招我生气的不是老头本人,而是他翻的那个白眼。
每当清晨,天刚破晓,我就大摇大摆的走进他的卧室,放胆地跟他谈话,亲热地对他直呼其名,问他晚上是否睡得安宁。所以您瞧,他要不是个深谋远虑的老头,决不会疑心天天晚上恰好在十二点钟,怀疑我趁他睡觉时偷偷去看他。

到了第八天晚上,我比往日还要小心地打开房门。就连表上分针的移动
也比我快得多呢。那天晚上,我才晓得自己的本领有多牛逼。头脑有多聪明。心头那份几乎安耐不住滴得意。
你到想想看,我就在他房外,一点一点地打开门,

可这神秘举动和杀人计划他连做梦都没想到,

我能在他的房间来去自如,

想到这儿,我禁不住噗哧一笑,大概他听到了,因为他放佛大吃一惊,突然翻了个身。
仿佛是受到了惊吓。

这下您总以为我会回去了吧,──才没有呢。他生怕强盗强,百叶窗关的严严实实,他的房间里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正因为这样,我知道他不可能看见门被推开。我就照旧一点一点地推开房门。
我刚探进头,正要动手掀开提灯上活门,这时我的拇指在铁皮罩扣上滑了一下,老人霍然从床上坐起,大声嚷道──“似谁?”

我顿时不动,一声不吭,整整一个钟头,就是纹丝不动,可也没听到他躺下。
他照旧坐在床上,侧耳聆听──像极了我每天晚上倾听墙缝里报死虫的声音一般。
不久,我听到微微的吐气声,我知道那是害怕才发出的声音。

既不是呻吟,也不是悲叹──可不是嘛!──我每逢吓得没命心底才憋不住发出这么低低一声。
我很熟悉这种声音。不知多少个夜晚,恰好在半夜时分,当四下万籁无声,总让我毛骨悚然,不由自主的从我心底涌起这声呻吟,激荡出阴森的回响,加深我发狂的恐惧。我刚才说过,我熟悉那种声音。我知道那老头是什么心情,虽说我心里暗自发笑,可我还是觉得
他可怜。

我知道自从听到那轻微的一声响
惊得他在床上翻过身之后,就一直睁着眼躺着。从那时起他的恐惧感就在一点一点地增加。
他一直在试图使自己相信没有理由感到恐惧
当做一场虚惊,可总是办不到。
他一直自言自语──“不过是烟囱里的风声罢了──那仅仅是一只老鼠跑过地板”,或者“只不过是蛐蛐叫了一声罢了”。对,他老是这样东猜西想,聊以自慰,一直在试图用这些假设来宽慰自己,但他终于发现那全是枉费心机。这全是枉费心机,

因为眼前死神就要来临,大模大样走向他,幽暗的死神笼罩着他。而正是那未被察觉的阴森,让他感到沮丧,心里凄凄凉凉的影响,使他感觉到─
─尽管他既没有看见也没有听到──但任感觉是我的脑袋探进了他的房间。

我沉住气,耐心地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既然没有听见他重新躺下。于是我决定把灯罩掀开一条小缝──极小,很小很小的一道缝。我开始动手掀开灯上灯上活门──,您简直想象不出我有多鬼鬼祟祟,鬼鬼祟祟──一点一点掀开,直到最后。
缝里终于射出蒙蒙一线光,细若蛛丝,微弱的灯光,终于从灯罩缝中照在了那只鹰眼上。
那只眼睛睁着呢──圆圆地睁着,挣得老大老大──而我一看见它就怒不可遏,火冒三丈。我当时把它看得一清二楚──一团混浊的可恶的暗蓝色,蒙着层可怕的薄膜阴翳,吓得我心惊胆战,它使我每一根骨头的骨髓都凉透

可是老头的脸庞和身体却都看不见,但我看不见脸上的其余部分和老人的躯体,
因为我仿佛是出于本能,
我将那道光线丝毫不差地对准了那个该死的蓝点。
鬼使神差似的,灯光恰好射在那鬼地方。

瞧,我不是早跟您讲过,您误认为我是疯子,其实我只不过是感觉的过分敏锐罢了?
啊,我刚才说过,那么现在我告诉你,我耳边匆匆传来模模糊糊一阵低沉的声音,当时我的耳朵里传进了一种微弱的、沉闷的、节奏很快的声音,恰似蒙着棉花的表声。

那种声音我倒也听惯了,我也熟悉那种声音。正是老头的心跳。它加剧我的愤怒,它使我更加狂怒,就像是咚咚的战鼓声催动了士气,激发出士兵的勇气,激励出我的斗志。
就在这时,我照旧沉住气,像个雕塑,仍然控制住自己,依然不动,气都不透一口,保持一声不吭。我一动不动举着灯笼让灯光牢牢地。
我尽可能让那束灯光稳定,尽量让灯光紧紧射在那只鹰眼上。

这工夫,与此同时那可怕的心跳不断加剧。老头吓坏了,一秒秒钟过,那颗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响。那老人心中的恐惧肯定已到了极点!我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心跳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神经过敏,确实过敏,这让我与众不同。眼下正是深更半夜,古屋里一片死寂,我还能保持镇定,听到那么奇怪的一种声音自然使我感到恐惧。可我依然沉住气,抑制住恐惧静静地站着,脑子里盘算着我的计划。
不料心跳声越来越响!这样下去我看,那颗心准要炸开。而这时我又感到一种新的担忧──邻居恐怕会听到吧!于是我要速战速决,老头的大限到啦!
我大叫一声,
哇的嚷了一下,我打开灯上活门,亮开提灯,一个箭步并冲进了房间。哎哟一声尖叫,他显然被吓坏了──只叫了一声。顿时,刹那间,霎时间,我将他一把拖到地板上,堆到大床,压在他身上。转眼之间我已把他拖下床来,拖下地来,而且把那沉重的床推到压在他身上。眼看一下子完了事,心里乐得笑了。眼见大功告成,我不禁喜笑颜开。谁知,闷声闷气的心跳声不断响了半天,但在好几分钟内,那颗心仍发出低沉的跳动声。可没招我生气,
不过它并没使我感到恼火,

隔着堵墙,这种声音到听不到。那声音不会被墙外边听到。
后来,最后它终于不响了。那个老头死了。我把床搬开,检查了一下尸体朝尸首打量了一番。可不他咽气了,不错,他死了,的确死了。连口气也没有,我伸手按在他心口,隔了好久,我把手放在他心口试探了一阵。一跳也不跳,没有心跳。他完全死了。连口气也没有,他死透了,那只眼睛再也不会折磨人啦,他那只眼睛再也不会折磨我了。

您还当我发疯的话,容我交代藏匿死尸的妙计,就不会这么想了,如果你现在还认为我发疯,那待我讲完我是如何精明地藏尸灭迹之后你就不会那么认为了。夜尽了,当时夜色将尽,我悄无声息赶紧动手,而我干得飞快但悄然无声。先将尸首肢解开来,首先我是把尸体肢解。砍掉脑袋,割掉手脚,我一一砍下了脑袋、胳膊和腿。

接着我撬开卧室地板上的三块木板,将碎肉藏在两根柱子当中,把肢解开的尸体全塞进木缝之间。
重新放好木板,手法非常利落,非常巧妙,什么人的眼睛都看不出丝毫破绽,然后我是那么精明又那么老练地把木板重新放好,以至于任何人的眼睛──包括他那只眼睛──都看不出丝毫破绽。房间也用不着打扫洗刷──没什么要冲洗的洗刷的,没有任何污点──没有任何血迹。我干得才谨慎呢,没留下一点痕迹,对这一点我考虑得非常周到。全盛在一个澡盆里,就盛了一切──哈!──哈!
一切干好,当我弄完一切,已是凌晨四点。天仍然和半夜时一样黑呢。钟打了四下,随着四点的钟声敲响,大门外猛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临街大门传来了敲门声。我怀着一颗轻松的心,稀松平常地下楼去开门,我下楼去开门时心情非常轻松──我现在有什么好怕的呢,门外进来三个男人,

三位先生进到屋里,他们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说,他们是警官。有位街坊在夜里听到了一声尖叫,疑心出了人命案子,怀疑发生了什么恶事凶行,于是便报告了警察局,而他们(三名警官)则奉命前来搜查那幢房子,搜查屋子。

我满脸微笑──有什么好怕的呢,因为我有什么好怕的呢?我对三位先生欢迎了一番,我向几位先生表示欢迎。就说,我刚才梦里失声叫了出来。我说那声尖叫是我在梦中发出。我讲,老头到乡下去了。我告诉他们那位老人到乡下去了。我带着三位来客在屋里上上下下走了个遍。我领着他们在房子里走了个遍。我请他们搜查──仔细搜查。好好搜查。
后来我还领他们到老头的卧房里,
最后我带他们进了老人的卧室。指给他们看他的家私财宝好好放着。我让他们看老人收藏得好好的金钱珠宝。我心头有恃无恐,出于我的自信所引起的热心,就热诚地端进几把椅子,请他们在这房间里歇脚。我往卧室里搬进了几把椅子,并请他们在那儿休息休息,消除疲劳。我心头又是洋洋得意,而出于我的得意所引起的大胆,就大胆地端了椅子,在瞒着死鬼尸首的地方坐下了。我把自己的椅子就安在了下面藏着尸体的那个位置。
三位警官称了心,对我很满意,我这种举止不由他们不信,我倘然。自然警官们相信了我的话。我也就十二万分安心。我的举止使他们完全放心。我当时也格外舒坦。他们坐了下来,闲聊家常,我是有问必答。而当我畅畅快快回答问题时,他们跟我聊起了家常。但没过一会,但没过一会儿,我只觉得自己的脸色愈来愈白,心里巴不得他们快走。

我的头疼了起来,我开始头痛,还感到耳朵里嗡嗡地响,并感到耳鸣;无奈他们照旧坐着,照旧聊天,可他们仍然坐着与我闲聊。嗡嗡声听得更清楚了,耳鸣声变得更加明显──不断地响,更加清楚了,更加清晰了,它连绵不断而且越来越清晰;我想拜托这种感觉,我嘴里谈的更畅,更加起劲的说话,我开始侃侃而谈,想以此来摆脱那种感觉;谁知嗡嗡声不断响着,反而变得毫不含糊,但它连绵不断而且越来越明确──那心跳声,响着响着,我终于明白原来不是耳朵做怪,直到最后我终于发现那声音并不是我的耳鸣。

不消说,不用说,我的脸色一定苍白,这时我的脸色无疑是变得更白,可嘴里谈的更欢,可是我更流利的说话,还扯高了嗓门。不料那声音愈来愈大,但我更是提高嗓门海阔天空。然而那声音也在提高──我该怎么办呢?这是匆匆传来一阵模模糊糊的低沉声音,那是一种微弱的、沉闷的、节奏很快的声音──简直像蒙着棉花的表声,就像是一只被棉花包着的表发出的声音。我直喘粗气,我喘息着,我已透不过气──可三位警官竟没听到。可警官们还没有听见那个声音。
我谈的更欢,我更快的说话,我以更快的语速更多的激情夸夸其谈,更激烈的说话,谁知响声反而无休止地愈来愈大,但那个声音越来越响。我站起身,故意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尖声尖叫地争辩。我用极高的声调并挥着猛烈的手势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高谈阔论,那一边还舞手跺脚,谁知响声反而愈来愈大。但那个声音越来越响。他们干嘛偏不走呢,他们干吗还不想走?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房里兜来兜去,踱来踱去,我踏着沉重的脚步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装作仿佛是他们三人的看法把我惹火激怒了我,好像是那些人的见解惹我动怒──谁知响声反而愈来愈大,但那个声音仍然越来越响。

啊,天呐!哦,主啊!我该怎么办?我唾沫乱溅,唾沫四溅──,大肆咆哮,我胡言乱语,咒天骂地,──破口大骂!让椅子就地摇动,挥舞着椅子,我拼命摇晃我坐的那把椅子,在木板上磨得嘎嘎响,让它在地板上磨得吱嘎作响,可那但那,心跳声却压倒了一切,而且继续不断,连绵不断,越来越响,愈来愈大,它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越来越响!那三人竟照旧高高兴兴聊着,嘻嘻哈哈笑着,可那几个人仍高高兴兴,有说有笑。难道他们真的没听见?老天爷啊,万能的上帝,万能的主啊?──不,不!他们听见了!疑心了,他们怀疑了!──有数了,他们知道了!──他们正在笑话我胆战心惊呢,笑着我的恐惧!──我过去是这么看法,现在还是这么看法,我当时这么想,现在也这么看。没有当初,可什么都比这种折磨强得到
!可无论什么都比这种痛苦好受!什么都比这种奚落好受的多,无论什么都比这种嘲笑好受!这种假惺惺的笑我再也受不了啦,受不了你,我再也不能忍受他们虚伪的微笑!只觉得不喊出来就要死了,我感觉要不大声尖叫或者死掉,我觉得我必须尖叫,不然就死去!──瞧,它又来了,而听──它又响了!──听啊!──它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坏蛋,鸡巴,莫装了,“你们这群恶棍!”我失声尖叫,我尖声嚷道,别装蒜了,我招供就是,“别再装聋作哑!我承认那事!──撬开这地板,撬开这些地板!──这儿,在这儿!──他那可恶wu的心在跳呢,这是他可怕的心在跳动!”他那那颗该死的心在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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