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步行环境——没有被理解的要害

2023-05-25 23:33:1314:25 8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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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环境”，这四个字，专业的城市规划师老是拿他说事，不过规划师汇报工作的时候一说到这段，领导就犯困，或者就开始看手机，心里想的都是“关我屁事？。“步行环境”这四个字，和“人性化”有点像，不管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把他当成假仁假义的cliche，也就是一种陈词滥调。步行环境，真的这么假仁假义吗？真的很您的利益没关系吗？我认为恰恰相反，步行环境，和钱有很大关系。对普通消费者个人、对商家、对市民的共同体、或者说代表他们的政府都是这样。
我在这里，稍微分析一下，到底步行对钱有什么帮助：先从个人的视角说，咱们普通人家庭，如果离单位不远，步行环境又好，可以走路上班。或者至少一家两口子，能有一个人走路上班。这样就不用一家人开两辆车了。省下一辆车。咱们别说比较贵的车，就说一辆10万块钱的国产SUV。如果买车钱不算，只算折旧里，每月的费用大概1000块钱。其他费用，税费、汽油、保险、保养、停车费、罚款，这些加在一起，每月也不止1000。如果能步行替代一辆车，每月最少省2000块钱的花销。如果在一线城市，一个车位一个月的费用可能就得上千。如果你两口子上班都不开车，那更开心了，省下来大半个人工资了。干点啥不好？保守估计一年可以国际旅游两次，给孩子请个外教，或者可以换一个大点的，地段好点的房子了。
但是，阻碍我们省钱的，不一定是距离，还有路上走起来的感觉。我早上上班，10公里距离，可以做302路公交车，它有专用道，其实也不会比开车慢。但是，我最后还是选择开车或者打车了，为什么？因为我去的时候，要走过一段没人行道的路，然后，要穿过三环辅路，这上面的车从来不让行人，每过一次都是一种被侵犯的感觉。所以我最后还是以开车为主。
我把这种体验和在美国的情况对比一下：
如果你检阅一下美国城市，在美国生活方便，而不需要开车的地方寥寥无几。其中最突出的就是纽约，走路出行的比例冠绝美国。在曼哈顿，没有车，不但，工作生活娱乐三不误，反而是，有车，相当痛苦。所以在岛上的居民，拥有汽车的比例很低。如果上班距离远，那么坐地铁是最普通的出行方式。如果距离在3公里以内，风和日丽的日子，大量的人都是走路上下班。花40分钟走路上下班很常见。打车，说不上太贵，对于像大教授、，像woody allen的电影里的那些大文化人，或者美剧欲望都市里的女士们，这是他们的出行方式。开车是最不普遍的，主要是因为停车太贵。一个小时，动不动就十几美元。
不养车的纽约人，每月能省几百美元。这有什么后果呢？
别的工作我不知道，光看建筑师的工作，在纽约的设计机构，不会发比其他城市同样工作更高的工资。工资不高，纽约的房租房价可比别人贵得多。在纽约公寓的租金比很多其他城市高一倍。打工的人多掏的房租，不见得都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很大一部分是从养车的钱里面省出来的。绝不仅仅是房地产，这里其他服务业和文化事业的消费也更加繁荣。纽约人，就是为了生活在这个高密度的城市里，文化事件的密度是加班的，教育机构是加倍的，同行的人数是加倍的，感兴趣的异性密度是加倍的，在纽约生活，1天可以当2天过，实现所谓的double time。这些对于追求丰富的人来说，就是一种更高的生活质量。
纽约人能不养车，最重要的一个基础是。这里的步行环境过得去。首先，街上走着不累。你按照交通信号过马路，没有机动车威胁你的生命。路不宽，红绿灯时间又不长。其次，路上能顺手干很多事，买个菜，吃顿饭。逛逛书店。如果你要开车干同样的事，车还没停下来，这边行人都已经完事了。最后，纽约市中心街上人多，店铺多，这种地方才更安全。不是说向北京这样，穿墙打洞的店，都拆掉，都用墙堵住，把打工的人都搞失业了，这街道就安全了。没有起码的步行环境，就不存在纽约的这种高效率的城市生态。
2）我站在商家的角度讲讲步行环境，我们在工作中，经常规划很多商场和商业店铺。我们有的时候分析客户是谁，怎么才能击败对手，怎么才能吸引客户。那么，客户最本质的两类是什么？有钱的和没钱的？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要说的是开车来的和走路来的。先说开车来的，他们为什么来？首先不是因为距离近，一旦上了车，几公里的路就是10分钟的事情，您和竞争者的距离差距微不足道。开车的客户来，可能是因为您的规模大、品类全、有特色，可能因为您搞了活动、打了广告，还可能是因为您的停车位够多。那么，走路来的呢？他们为什么来？您规模不用大、品类不用全、不用有特色、不用打折打广告、停车位也不用伺候着，他们来的主要原因就是近。我有的时候想到自己为了少走几步，连牙都不刷；我肯定不能让自己的步行的客户多走一步。但是，我们现实中，规划的社区，经常搞一个大封闭，比如我之前住过的一个小区，本来我家楼下1楼2楼就是餐厅，但是我要去，需要从一个和街道反方向的单元门出去，进到我的小区里，然后走过我非常喜欢的一段非常精致、气氛非常忧伤、适合培养哲学家的这么一段景观大师设计的步行路，然后从小区大门出去，绕回到街道上，找到自己家楼下的餐厅，进去吃顿饭。这一路，绕了也就200米吧，不算是最恼火的经历。现实中还有比这个绕得远得多，堪称脑残的情况。我这里想说是，步行环境，最主要的是近，不要绕路，不是绿化好看，不是氛围雅致忧伤的事情。在您的小区，有住宅，也有商业的时候，您当然是要不顾一切的，尽量把您的住户放到您的商业的附近，并且别让人家走冤枉路。这样，对住户也方便，对商户也有利。您的商业附近，可以走路过来消费的客户，是您的基本盘，是在城市设计的环节上就应该解决了生计的问题。在此以上，您再去搞规模、搞特色、搞活动、搞停车位。如果您把基本盘给搞砸了，那再和别人拼的就是成本、是投入了。
3）最后，我从市民的集体的角度，或者说，从理论上代表集体利益的政府的角度，看看步行环境的经济意义：首先，大家都走路，就可以少搞些高架路、隧道、地铁这种大动作。省下来的税收，给教师、医生、护士、警察叔叔们涨涨工资。然后，走路是最不占道路空间的通勤方式。也不需要停车场的土地。车比人个头大得多，而且，一个人开车上班，它就在家里和公司各需要一个停车位，他去商场购物，需要占一个停车位、去公园郊游，需要占一个停车位，它去哪儿，哪儿就需要有停车位。所以，一辆车，他需要的停车位不是1个，而是2.几个。一个停车位，如果是地下停车，车位和通道的面积摊下来是30平米，成本大概11万（还有维护费用），车比人的占的建筑面积还大，。路边停车，占据的土地净面积是15平方米。现在土地多少钱一平米了，您知道吧？一线城市近郊大概10万一平米，二线大概5万一平米，三线1万一平米，这么个概念。用点土地去停车倒没什么。车位不够，占用交通资源违章停车。把交通搞坏了，这就成为公害了。最后，控制雾霾、碳排放，不能光靠把厂子关了，这种破坏生产的方式控制污染。你得有一个可持续的方式。
我听说，上面，限制干部出国考察。我觉得这个决定是非常不幸的。我认为，我们的干部应该经常性、长时间出国考察。而且，需要有外国专家带队，多走路，少坐车，然后再去考一本国外驾照。我2007年，由我老师McCullough夫人带着我在芝加哥转了1天，这是我第一次从原理上到技术细节上，搞明白步行环境应该怎么弄。我当时跟我老师汇报了一下参观心得，我们老师特别高兴，感觉教会一个中国年轻人，等于挽救了一个发展中国家啊。其实呢，教会我没什么用，咱们的干部都是些高智商的同志，老师们应该教会他们。领导们，要知道步行不是低人一等的出行方式，街上跑多少奔驰都没用，步行环境是你城市文明水平最主要的指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