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种风起第二集：生命不胜寒凉

二、生命不胜寒凉

夜，扯着幽暗的天幕弥漫开来，崎岖的山路上，只我一人，踽踽独行。

深远的天空中，有几只星子闪烁着。月色如水倾泻，眼前一片清宁澄澈的空无。我，立于风中，蓦然听到，有一阵神秘飘渺的梵音自天际传来... ...

那声音时远，时近，似有，若无。这是云中的低语？还是深谷的绝唱。在这静谧的夜晚，如一道佛光，瞬间穿透我的心。

这样的静寂中，只音微尘都清晰可辨。那衣袂飘起的声音，那微风掠过树梢的轻响，以及偶然传来的一两声寒虫低呤，倦鸟私语。这些空灵细微的声响仿佛天地的呢喃，使得窸窣穿行的小兽，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悄然聆听。就连那轻微的空气流动声里，也散发着生命的气息，那气息渐静渐缓，却又和煦如生。

此时此刻，朗月、清风、夜色的浓淡，星子的流转，这些共同的和弦,我一概将它们采摘入梦。

无需感官，单凭心识，我就全揽了这一季的天籁。   

当下，已是冬末春初的季节，那厚重的僧袍仍不能抵御野外的清冷。一阵凉意袭来，我的心神自禅定中清醒。不由暗笑，我虽有一颗禅静的心，可这五蕴之体、和合之身，仍需有一暂时的居所御寒。月在中天，它携着我，继续前行。   

忽然想起，有一次和师父去寺外采集生活物品，路过几亩荷田。那是夏天，池中莲花盛开，荷叶田田铺满绿意。远远地，未闻花香，便已禅静。

想必，那养荷人家，都该有着一颗如莲的善心吧，不如前往那里借宿一晚。
    夜未央，三步二脚，往更深的山中走去。远远地，我似乎已看到，寒风中有一盏孤灯，守着夜归人。一旺炉火，已触手可及。

翻越一座小山，走过阡陌，大片的荷塘便映入眼帘。却未曾听到蛙鸣声声，也没有荷风阵阵。只见一层薄冰在寒月下微蕴着光，参差的枝条，垂落的干蓬，以及枯萎如缕的荷叶，都被封在冰面上了。那冷寂的光，让我瞬间清醒。

这一池的残花落败，是在向我昭告着生与死的真谛吗？

人说世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取蕴苦。是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人生在世，有受皆苦。可“悲哉六识，沉沦八苦，不有大圣，谁拯慧桥？”

没有不谢的花朵，亦无不散的筵席。世间万物，相生相起，复归于失，最终寂灭。生命不胜寒凉，无常使人措手不及。当面对死亡的那一刻，一切繁花盛景，浮世悲欢，都显得空芜与苍白。

情深不寿，执着是苦。不要去洞悉那华美赞颂下的落幕，也不必关注稍纵即逝、千变万化的虚无。在血泪与刀锋间，在生与死的间隙里，去沉静面对，去独自品尝。

当岁月凋敝，落花成殇；当历经磨难，伤痕累累；当生命的征程渐渐暗淡孤单；你仍拥有一双无比纯净的眼眸，你的生命依旧如莲绽放。

心之美好，生命之花才开得这般恣意、灿烂。若你看得见这不败的永恒与唯一，那生与死，苦与痛，就不再贫乏、忧伤。

浮生，若此。在如磐的日月中，一些生命去了，一些生命又来了，这个娑婆世界，永远不会消失。

此刻，我就站在生与死交替的池岸，蓦然看清生命的本真。

静默如斯，深情如斯！一切遇见，一些爱过，念过，痛过，悟过的经历，都当是生命给予你的，最无私的赠予。

这个夜晚，不能结庐而居，亦无法席地为床，一轮明月也不能赐我丝毫温暖。

可我不孤单。我知晓，这只是我行径红尘的第一难（2声）。而远方，还有未知的前缘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