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十八岁遇到一只鹿
2007年的冬天,我正念高一。
尚未苏醒的清晨,空气中常划过
尖锐的哨声。一个女人的声音由远及
近,像剑刃上的裂隙:“起床了,起
床了!”从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窗
外是大片的漆黑。白炽灯泡挂在头
顶,散发着一天中最刺眼的光。叠好被子,铺好白色
床单,转身就跑,操场方向已是熙攘人群。
哨声不断,男男女女站在操场前,跺脚,说话,
哈着白气。有几个女孩子,讨论天上的启明星,她们
挤在一起,握着对方的手互相取暖,像拥在一起的莲
花骨朵。三米高的石灰墙将操场围起来,上面缠着铁
丝和电线,外面是高低不一的建筑,一座筒楼大口吐
着白烟。
月亮渐渐从明黄变成灰白,最后与天色无二。人
群开始在跑道上移动,青春期的口号声或薄如蝉翼,
或硬如精铁。天迟迟不肯大亮,尘埃搁浅,要下雪的
样子。一个男生把旗子扛在肩膀上跑在队伍最前面。
他的手藏在袖子里,身子似被冻住,双腿晃动,将肩
肘拧来拧去。
跑操的时候,我偶尔会撞到前面的男生。他脖颈
纤细,身体单薄,像一面滚着雨珠子的磨砂玻璃,有
一碰就碎的危险。我轻轻攥着他腰间的校服,幻想着
如果他再失去一些岁月,获得一些坚硬和粗糙,也许
正好会成为我喜欢的那种人。
跑操结束的时候,天色已亮,云是被揉做一团的
纸,看着快要掉入人间。等返回教室后外面才飘起了
雪。屋里刚有了暖气,雪花落在窗户上成了圆润的水
珠。坐在座位上,背诵鲁迅先生的《记念刘和珍君》
以及洋务运动的意义。柔肠百转褪尽,救国热血沸
腾。直到下课铃响,思绪被拉回,往食堂奔去,头发
飞起,心脏仍旧跳跃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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