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晏殊一曲新词酒一杯

2020-07-27 19:00:5314:08 61
所属专辑:熟读宋词300首
声音简介
晏殊是北宋贵族词人的代表,这种贵族气质反映到词当中,最重要的两大表现就是低调的奢华和耐人寻味的哲学内涵。这首《浣溪沙》就正是这种贵族气质的完美体现。


在词的开篇,“一曲新词”指的就是精神层面的奢华,是他自己创作的新词,“酒一杯”指的就是物质层面的奢华。晏殊位高权重,虽然平时他自己的生活极为节俭,但只要有客人来访,他一定要留客人吃饭,而且事先并没有预备酒菜。临时有客人来,就临时吩咐家人赶紧准备,吃完饭还有一个必备节目,那就是和客人一起填词唱和。主人客人轮流即席创作,再将新写的歌词交给歌女们即兴演唱。就这样,主客一起吟诗唱和成为每一次聚会的最高潮,这也是一种词人的雅集,是文学创作的一种重要模式。
如果说“一曲新词酒一杯”是外向的富贵风流,“去年天气旧亭台”就转向了内在心灵的自省。当繁华落尽,宾客们一一散去,词人最终要面对的,还是自己的内心。当欢歌笑语终究归于沉静,词人直到这个时候,才可以安静下来,审视夕阳余晖下的亭台楼阁。在词人的审视下,他突然发现,此时此刻的情景,和去年的此时此刻是何等相似!


面对着相似的风景,词人好像才突然惊觉:虽然风景依旧,但是,在日复一日的浑浑噩噩中,流年早已暗中偷换。而这一年的时光,对于自己来说,到底又有什么价值呢?
晏殊正是从这种庸常的生活中感到了一种恐慌。可是,晏殊不是普通人,他的恐慌不会仅仅停留在情绪的波动,而是将灵魂的触角深入到了更深刻的哲理层面——“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这是千古传诵的名句,而且对仗十分工整。“无可奈何”对“似曾相识”,“花落去”对“燕归来”,形式上的对仗天衣无缝,更绝妙的是,意思上也形成了天然对应的关系。“花落去”和“燕归来”原本只是人们司空见惯的自然场景,但分别加上“无可奈何”和“似曾相识”这两个词,立刻就让人延伸出无限深远的联想。“无可奈何花落去”,凸显了时光流逝的匆匆与无情,让人徒增无奈;“似曾相识燕归来”又流露出双燕归来的亲切与温情,让人心生眷恋。在这两句词当中,我们既感受到人与自然相处的默契与和谐,又分明触摸到了人与自然永恒的矛盾。这是怎样的一种矛盾呢?


变化的自然,不变的情怀;无情的自然,有情的人心;无限的自然,有限的人生;有常的自然,无常的生命……“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看上去毫不刻意的两句词,却呈现出这世间既矛盾又恒久的自然规律,包含着对宇宙、对时间的深刻思考。
晏殊十五岁就以神童的身份高中进士,又位至宰相,是在欧阳修之前北宋初期的文坛领袖,在词坛的地位更是崇高,被誉为是“北宋倚声家初祖”(冯煦《蒿庵词话》),意思就是北宋词坛第一人。
“一曲新词酒一杯”的生活方式和创作模式成了晏殊府上的一种传统。有一年中秋节,不巧赶上个阴天,看不到月亮,一向喜欢填词饮酒为乐的宰相晏殊,觉得这个中秋节等了半天等不到月亮出来,就郁郁寡欢地睡觉去了。到了深夜时分,他的一个手下叫做王君玉的人,觉得中秋节晏殊居然没有召集大家喝酒赏月,很不甘心,就写了一首诗命人递给晏殊,诗中有两句说:“只在浮云最深处,试凭弦管一吹开。”也就是说:“先生您别失望啊,其实月亮早就出来了,只是暂时躲在浮云深处了而已,只要您下命令让乐工吹奏美妙的音乐,浮云就会被吹开的,您就能欣赏到中秋的月色啦。”已经上床躺下的晏殊拿到这首诗之后,觉得这个王君玉简直就是自己的知音,他赶紧披衣起床,即刻召集厨师置办酒菜、召集乐队吹奏流行歌曲,召集歌女吟唱新词,这样一直等到半夜,居然真的守得云开见月明,于是大家畅饮通宵,尽欢而散。(叶梦得《石林诗话》)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有文献记载关于这两句词得来的灵感有一个小故事。晏殊当年赴杭州途中,经过扬州时在大明寺小憩,他一边在寺中漫步,一边让侍从吟诵墙壁上题写的诗句,并且告诫侍从不要泄露作者的姓名籍贯等。侍从读了一路,晏殊都不以为然,直到一首诗引起了他的关注,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江都尉王琪的诗。晏殊立即命人将他找来一同就餐,丝毫不介意两人地位悬殊,饭后又一起散步,谈兴很浓。晏殊谈起平时写诗填词的习惯,每有佳句就赶紧记下来,偶尔也会很长时间都没有灵感,没办法将全诗补充完整。例如一年前,他曾偶得一个好句子:“无可奈何花落去”,冥思苦想至今,都没有想到合适的对句。一直在恭恭敬敬听晏殊谈创作心得的王琪,这时似乎是发自本能地应声而答:“似曾相识燕归来。”晏殊一听,大喜过望:“好句好句!老夫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今天因为你而得来全不费工夫。”从此晏殊对王琪的才华更为看重,一手将他提拔到了重要的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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