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听见草根儿在欢笑-宋子平

深夜，我听到草根儿在欢笑


宋子平
这是万籁俱寂的时刻，天边的圆月清冷地闲挂着，城市的灯光不仅消减了它的禅意，还遮蔽了它的光辉。也只有在整个城市都睡去之后，才能从窗口窃得一点儿古典的审美意蕴了。


春，过了月半，冷，却不见松动，尤其是在深寒的夜里。就如 此刻，虽有暖气，但暖气却抵不过夜的风寒。意识里的春天和感觉到的春天还相距甚远。易安居士说，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是啊，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恨不得一下子迈入仲春，迈入繁花似锦、暖风吹得游人醉、美不胜收的人间四月天――身体感觉到的和意识里留存的，恰恰切切地碰撞到一处，碰撞出不尽的激情与浪漫。


四月为春天代言，美与释放，就是这个时节，最饱满的情绪、最强烈的渴望、最奔放的情怀。而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隐忍，蓄热待发。
我知道，我积攒了一冬的情绪需要在春天释放，就像孕育了一冬的花草树木，也在等待这个季节一样。
轮回，是一种命定的程序，但每一次轮回都是一次生命的重新展示。于是，在这个深幽的夜里，我以同样的生命节奏感受着来自其他生命形态的欢呼与悸动――


是小草起身的声音吧？像银针掉落地面，微弱、清晰而婉转，更像是浓睡初醒吐出的一句呓语：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这句话之于这些在墨黑的夜里努力生长的植物来说，不知道是浅薄还是自大？知于不知来说总是少得可怜。
相对于宇宙，相对于世界，相对于生命，相对于人生，我们的知识、我们的体验不过沧海一粟，我们甚至不知道那些深埋于地下的植物的根系们，它们经历了怎样的隐忍、怎样的磨砺、怎样的砥砺前行，才有日后的蓬勃壮大。


在这个早春的深彻的夜里，于物静风止的暗黑中，把所有杂念丢弃，放逐身心，清空红尘羁绊，让灵魂归位，把自己还原成生命的初始状态――于是，在不断扩大的寂静中，我听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声音，是它们――根――的欢呼与笑闹，像一场早已准备就绪的春游，声势浩大，精神抖擞。你牵着我，我拉着你，向着既定目标雀跃前行。


早啊，你还需要努力哟！


――不早了，我已走了一个冬天。


走啊，在黎明到来前，我们争取最早抵达那里


――你说的是运河的阳坡吗？


是啊是啊······


于是，在它们你追我赶的欢笑中，天亮了。
远远望去，河堤上一片茵绿――正是：草色遥看近却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