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一条流淌着血脉的河流
作者：今生依梦
每一个漂泊者的躯体里都流淌着一股血脉，它来源祖辈，父辈，还有赖以生存的村庄，汇聚成了一条汩汩流淌着血液的河流。
我的村庄，属于大自然，我的祖辈，属于村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真正的起源在何时？他们是以怎么样的方式来到这里，扎根，繁衍生息，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地上耕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与世无争，自给自足的生活，简单并快乐着。
在这里我只能从父亲的口中知道祖辈的故事，与村庄里那些遥远的记忆，一并在漫漫的时间长河里一一打捞。
村庄不大，路很直，站在小巷的这头，一眼就看到村尾。低矮的茅草屋，窗台上燕子筑巢垒窝，院子里鸡鸭成群，茅草屋里不时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屋舍两侧，栽满笔挺的白杨树，最粗壮的也有大碗口那么粗了。常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紧挨着村口的几棵老榆树，最粗壮的也有一个人环抱那么粗了，风吹雨打几十年光阴，迎来了无数个朝阳升起的白昼，送走了无数个晚霞染红天宇的黄昏，接受着四季轮回的雨露恩泽。
村前，有一条小河，河面不宽，村里人叫它南大坑。大坑南侧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地，西侧是一片杨树林，逢春夏都长满杂草，开着嫩白色的打碗碗花，绿意葱茏的草甸子，成了鸡鸭鹅家畜的晨练场，孩子们的游乐场，婶子大娘锤衣服浆被子和人们纳凉的好去处，成为村庄最有活力的心脏。
我想，我的祖辈挑着担子逃荒来到这片土地，当时只有几处茅屋，几户人家，几垄荒地，一望无边的田野，只一个单纯的想法，便在此安家落户，娶妻生子，过着老守田园的生活，一住近百年。
父亲说，祖父喜欢抽旱烟，烟袋杆儿二尺长，烟袋锅一手掌心握不住。祖父时常提着装满的旱烟袋，大清早就披着棉袄，趿拉着棉鞋，背着手走到十字街口，凑热闹。村庄的聚会地，除了生产队，就是这十字街的路口了。村里有啥大事小情都在这里发布，一群老少爷们儿蹲在土坯墙根儿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唠闲嗑，侃大山，不时爆出哄堂大笑。
祖父常常在人前念叨他有出息的侄子，我的四伯父，他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走出去见大世面的人，有大志向的人，撇下老婆孩子去抗美援朝，为国争光，为家争光，高人一等，全家也能沾光哩。
祖父的话，在外人看来是一种炫耀，在祖母眼里却是一场美梦。祖母不留情面的一瓢冷水浇下，撂下一句话，自己老子都孝顺不了，你当你啥人呢？祖父顿时沉默。话说回来，祖母的话应验了，四伯父衣锦还乡回来的时候，祖父早就撒手人寰，还没沾光就驾鹤西游了。
庄稼地割了一茬又一茬，村庄的四季里变换着色彩，荒野变成了庄稼地，杨树林发出了新芽，麦浪滚滚涌动着金色的光芒，柳条通又飞出了毛毛狗，茅草房换成了砖瓦房，玩泥巴的孩子长成了大人。一切在变，又似乎没有改变。走在村庄任意一角，沉醉在炊烟袅袅的一个个清晨与黄昏，广袤的田野里弥漫着人间烟火气，渐渐向外延伸。
走在乡间路上，突然一个偶遇，发现原来身体硬朗的大叔驼背了，手脚麻利的婶子两鬓斑白，眼睛花了，小河沟里光屁股的娃娃长大了，那些熟悉的面孔逐渐陌生，许多人背起行囊走出了穷乡僻壤，扎根在异乡，将血脉相连的乡愁，汇聚成一条条河流，涓涓流淌，延伸向远方。
父亲的眼里，哥哥是他土地的继承人，对于我们一帮丫头片子自然疏忽了些。父亲让哥哥上中学，每天躺在炕头看着我和五姐写作业，虽然他不知道我们在本子上写了什么，但他知道，有文化才能有出息，就有盼头，他就吃了没文化的亏。
祖母在世时，宠爱哥哥最多些，说哥哥是父亲的独苗，传宗接代的继承人，我们这些丫头都是赔钱的货。哥哥哭闹的时候，祖母总是变戏法一样拿出光腚糖球塞进他嘴里，屋里的棚顶挂着一只柳条编制的篮子，里面有祖母的法宝，那些糖球，饼干，都是哥哥的专利。
村庄的最开始的几户，聚集了几十户，上百户，渐渐繁华起来。房屋建了一所又一所，孩子们一个个出生，长大，成家，形成一个个分支。逢年过节聚在一起，鞭炮声震耳欲聋，一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热闹非凡。
怀念小时候的村庄，那时候挖野菜的孩子成群，和打谷场上的麻雀一样多，村前的小河沟里，冬天一群孩子在冰面上抽冰尜，坐上爬犁打冰滑，推铁环，玩到黑天才回家。夏天里河边洗澡，光屁股的娃娃，和鸭子，白鹅抢着地盘，泥坑边，抹着鼻涕，抠着黄泥，摔出一个大大的响泡，还能从泥坑里摸出鸭蛋和鹅蛋来，惊喜的欢呼雀跃。
行走在故乡的土地上，张开双臂投入村庄的怀抱，轻嗅泥土的芳香，忽然间情不自禁的潸然泪下。老去的村庄啊，你如同一条永不停歇的河流，涓涓流淌，日夜不停歇。村庄里的人们，是一条连着血脉亲情的河流，一代接一代，一辈又一辈，传承着血脉，载着游子的梦，奔腾不息流淌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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