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兆光:全球*************

2022-07-09 11:22:4128:13 3932
声音简介

各位听众大家好,我是葛兆光。

我们从中国出发的全球史第五季就要开始了,今天,我来和大家讲一讲有关全球史中的疾病、气候和环境,算是这一季的导言。

历史将往什么方向转?

在新冠疫情还在全球——请注意是在全球”——肆虐,已经有几千万人染病,每天还有数以万计的人感染的时候,我来讲这篇导言,心情真是很复杂。

有人预言,新冠病毒大流行,将改变人类的历史。几百年来的全球化进程将中止,日益淡化的国别意识将卷土重来,民主自由平等的普遍价值将会受到挑战。那么,历史将往什么方向转?

面对这个因为疫情而越来越难以确定的世界,不能不让人想到全球史的开拓者之一威廉·麦克尼尔(William H.McNeill)在《瘟疫与人》那本书里说的几句话。

1976年,五十九岁的麦克尼尔在他的新著《瘟疫与人》里说,人类与疾病相互影响的历史,这是一个历史研究的新领域,当这个传染病肆无忌惮地入侵对它毫无抵抗力的人类时,它就会造成巨大的影响,甚至改变历史的走向。他在书中特别提到了十三至十五世纪蒙古人席卷欧亚时代的鼠疫、十五至十七世纪欧洲人到达美洲后带去的传染病,它们是怎样影响历史和人类的。

从麦克尼尔以后的四十多年里,历史学家,尤其是全球史家们越来越关注病菌和疾病是如何改变历史走向的。很不幸,对过去的关注,实在无法帮到当下,2020年,历史好像魔咒重新上演,当新冠病毒这个潘多拉盒子被打开,全球都被搅得手忙脚乱。尽管幕布还没有关上,我们还无法预知历史将走向何方,但是,我们心里已经隐隐预感到,麦克尼尔提到的那些疾病改变历史的历史,恐怕将在我们这个时代再上演一次。

这和过去马克思说的,第一次是悲剧,第二次是喜剧不一样,这回,第一次是悲剧,第二次是悲剧,第三次恐怕还是悲剧。

历史研究者关注到人类生存的自然环境,这是全球史和过去传统的世界史一个不同之处。

如果说传统的历史,就像看舞台剧的观众,始终关注,看他们纵横卑阖,看他们喜怒哀乐,看他们走马灯一样来来去去,上演不同的剧目。那么,现在的全球史就好像在提醒观众,你要看的,不止是历史上的,还有历史的舞台。没有了舞台,就好像是在透明玻璃箱里手舞足蹈,观众看上去不知所云。

这个舞台,除了政治经济军事这些过去人都熟悉的背景之外,还有全球史家们常说的生存圈,这个生存圈有大有小。

小的就是病菌和疾病,它无声无息地侵入人体,有史以来人就在和它搏斗,一部人类为了健康和生存的历史,不仅包括食物、衣服之类,也包括如何与病毒角逐,在疾病中存活;大的呢?就是自然环境,人被自然环境包裹着,气候变冷与变暖,地震海啸的侵害,水灾旱灾和蝗灾,人在自然面前常常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偏偏是,无论小的还是大的,无论是细菌和疾病,还是气候和环境,它不分国界,不分种族,不分男女,不分贫富,它就是全球的,就像今天我们看到的,2020年,新冠肺炎病毒肆虐全球,南非的蝗灾入侵中亚南亚,厄尔尼诺异常气候导致了各种灾难。

它影响的不是个别国家而是全球,所以全球史不能不超越国家,来关注过去的这些疾病、气候和环境,看看它们是怎样影响历史的。

疾病、气候与历史变迁

所以,全球史从一开始,就特别关注疾病流行和人类生活的内容。

大家可能都熟悉,除了前面提到的麦克尼尔的《瘟疫与人:传染病对人类历史的冲击》之外,更早的汉斯·辛瑟尔(Hans Zinsser)的《老鼠、虱子和历史:一部全新的人类命运史》,还有后来的阿尔弗莱德·克劳斯比(Alfred Crosby)的《哥伦布大交换:1492年以后的生物影响和文化冲击》,戴蒙德(Jared Diamond)的《枪炮、病菌与钢铁:人类社会的命运》,这些都是影响很大的有关疾病的全球史著作。

好多书都会提及14世纪有名的黑死病。

据一种说法,说黑死病是从中国、印度和缅甸交界地区发源的鼠疫杆菌引起的,麦克尼尔推测,这种病菌1252年经由蒙古大军带入草原,又随着蒙古大军西征,十四世纪带到欧洲,导致欧洲几乎一半人口(估计死亡人口的数字,低的是30%,高的是60%),差不多几千万人死亡,并且改变了中世纪欧洲的宗教与社会状况。

小小的病菌不分国别,改变了大大的世界。

也许你会问,这些名著中,大多数的例证都来自欧洲和美洲,那么,既然我们讲从中国出发的全球史,那么,你能不能举几个亚洲、东亚或者中国在这方面的故事呢?

好的,让我们用明清易代为例,大家都知道,明清易代是东亚,也是全球史上的一件大事,由于满族统治的清朝取代了汉族统治的明朝,这就引起了三大世界意义上的巨变。

一是习惯了以汉文明的东亚各国像日本、朝鲜、越南等等,觉得中国由华变夷,各国自我中心的意识越来越强烈,东亚从此不再是一个文化圈,这导致了东亚诸国各走各的路;

二是由于大清帝国的崛起,满族统治者对西方和北方也就是蒙古、新疆、西藏的控制方式,与明朝大不一样,促成了十七、十八世纪以中亚为焦点,各个旧帝国和新帝国的角逐;

三是清朝的统治时期,正好遭遇欧洲新帝国的崛起和殖民帝国的扩张,中国被卷入这种殖民与现代交错的新时代,逐渐走向落后。

那么,这一影响全球历史的明清易代是怎么来的?

过去都是说,这一变化是政治原因,因为统治阶级残酷压迫,农民被迫起义,明朝又遭遇南倭北寇,内外交困,于是在李自成农民军和满洲后金军队的夹击下崩溃,吴三桂开门纳敌,导致清军入关,直接造成了明清易代。

这也许没错,可是现在的历史学者们却指出生存环境的问题:

第一,十六世纪晚期气候转冷,华北粮食减产,迫使明朝政府向北方大规模转运军粮,造成财政危机;

第二,17世纪二十年代末年起长达十余年的北方大旱,也就是所谓崇祯大旱,使得灾区民众不得不起义,尤其是陕西和山西;

第三,由于气候变冷,北方草原的老鼠南下觅食,引起崇祯年间从山西开始的大规模瘟疫,也就是肺鼠疫的流行,文献记载说,当时瘟疫大流行,有疙瘩瘟、羊毛瘟、探头瘟、瓜瓤瘟等等,像疙瘩瘟,病者多腋下、股间生一核,或吐淡血而死,不受药饵,虽亲友不敢吊。学者指出,这种鼠疫不仅造成人口大量死亡,民不聊生,动乱不止,而且严重削弱明朝的财政,动摇了明朝的根基。

你看,病菌的流行,和气候的变迁,真的能决定中国,波及到东亚,甚至影响到世界历史的走向。

其实不止是明清易代,也不止是病菌传染。古往今来,气候和环境也同样是导致人类进程发生变化的重要因素,特别是依赖气候与环境的游牧族群。

有人追问:整个隋朝突厥强大的不得了,河北群雄都争先恐后和突厥拉关系,连唐高祖李渊也乖乖地俯首称臣。《新唐书》里面说,那时颉利可汗仗着兵锐马多,对唐朝很傲慢,直出百蛮上,视中国为不足与,文书语言也很无礼。可唐朝怎么能在不到十年之后,一下子打败突厥,成为世界大帝国呢?

这个历史关节点正在唐太宗时代,贞观元年(627),虽然还是突厥强大的颉利可汗时代,可是岁大雪,羊马多冻死,人饥,接着第二年,又气候异常,夏天降霜,三个月不下雨,六畜多死,突厥内部就开始内乱,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分裂,这就成就了唐太宗天可汗的事业,也造就了大唐帝国在东亚的强盛。我们虽说唐太宗很了不起,但大唐的胜利没有老天帮忙吗?

气候这个因素对于历史很重要。

我常常讲,如果用简化的方式讲中国大历史,可以说,古代中国北方游牧族群不断的南下,使得北方中国逐渐胡化,而北方中原汉人不断一波一波被迫南迁,造成了南方中国特别是南方山地的民众不断汉化,可南方中国被逐渐汉化的同时,这些南迁的汉人族群也在不断被南方化或蛮化。这种胡化汉化汉化蛮化的过程,其实就是中国不断在文化和地理上再定义的历史,日本的宫崎市定曾经把它叫作文明主义社会与朴素主义民族的永恒冲突,我把它看成是中国逐渐形成的简化版大历史。

但是,这难道没有气候和环境的影响吗?

北方游牧民族的南下,往往是因为气候变迁,草原水草不足,冬季牛羊冻死,导致食物短缺,不得不屡屡南下,向食物来源相对稳定的农耕地区索求,这才有一波又一波的南下南下的移民潮。

什么是大历史?

十几年前(2004),美国学者伊懋可(Mark Elvin)写了一部中国环境的历史,他给这本书起了一个很有深意的书名,叫《大象的退却》。


 李公麟

在第二章里,他说到4000年前,大象还在北京附近生活,可是经过四千年,大象已经退到西南部和缅甸接壤的云南。他追问这是为什么?他说,一方面可能是气候变冷的缘故,但是,另一方面则是汉族中国人定居农耕区域的扩大和强化,农耕区域已经不能容忍大象的出没。

前些天,我曾经请教动物考古专家袁靖,他也说,现在华北出土过很多大象和犀牛的骨骸,这些生活在我们叫作热带的动物,古代其实普遍存在于北方中国这个如今需要用暖气才能过冬的地带。

自然和人类,两方面的交互作用使得环境发生变化。自然环境发生变化,人类的生存方式也就随之变化,人类的生存方式变化,历史也同样随之发生变化,全球史就在这个意义上,总是要描述生存圈,也就是气候、环境和疾病。这种不仅注意,也注意人的生存舞台的历史学传统,至少有一半来自法国年鉴学派。

那个了不起的学者布罗代尔(Fernand Braudel1902-1985)提出了长时段中时段短时段的概念。

所谓长时段就是自然环境与人类之间微妙的互相影响,这是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重复发生的历史;

所谓中时段就是社会、地域和大趋势,这是结构性的、缓慢移动的历史变化;

所谓短时段就是人们注意到的各种事件,用布罗代尔的话说,就是表面的喧嚣,由于历史大潮在汹涌时飞溅的水花,这说明了自然环境对于人类历史有缓慢的但是至关重要的影响。

而且他在《文明史纲》里进一步说明,讨论文明,便是讨论空间、陆地及其轮廓、气候、植物、动物等有利的自然条件(中译本29页)。

你看,他晚年写的那本《法兰西的特性》,实际上是一部法国史,他就在法国历史的叙述中,实践这一理论,这部书的第一册就叫《空间和历史》,所谓空间,讨论的就是法国的气候、地理、城市、城镇、河流、边界等等,通过这一描述,讨论法兰西的多样性为什么可以统一,通过地区的网络和边界,又讨论法国统一的外部因素,这以后才在第二册、第三册里面讨论到正题法兰西的诞生法兰西的命运

这样,历史的背景就变得深远了,历史的视野就被扩大了。

布罗代尔说,长时段是历史的逻辑性,中时段是历史的必然性,短时段是历史的偶然性。

这个理论对全球史的重要性就在于,你写全球史,就要描述人们生存的自然环境如何缓慢变化,还要说明这些环境的缓慢变化,如何影响了具体的历史。这样一来,历史学者不得不扩大视野。

我们说要探寻大历史,什么是大历史

——就是历史研究从政治的开始,渐渐注意到社会、经济和文化,然后,再注意到人所处的环境。就像大卫·克里斯蒂安(David Christian1946-)《时间地图》中说的,从人类社会,到动物植物以及我们周围的环境,再到地球、月球、天空甚至整个宇宙

强调生存圈的全球史趋向

其实,关注历史中的气候与环境,并不全是欧美日本历史学者。早在九十五年前的1925年,中国科学家竺可桢(1890-1974)就写了一篇《中国历史上气候之变迁》,根据物候调查气温的变化,根据历史文献统计三千多年水灾、旱灾,又写了一篇《南宋时代我国气候之揣测》,说明十二至十三世纪的中国和欧洲,寒凉温热,不无连带之关系,他根据南宋133年间的降雪记录,指出那个时代由于日中黑子众多,地球上普遍温度降低,甚至春天下雪也推迟。

究竟这种自然环境的变化,与历史有什么关系?他显然有一些自己的看法。不过,他是严谨的自然科学家,他描述了历史上气候、环境、季风等等变化,作为人类历史的大背景,并没有直接说明这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

可是近来,讨论气候、环境和疾病的历史学著作多起来了,对于历史变迁的原因,用疾病、气候和环境直接解释的做法流行起来,好像这是一个时尚,不过似乎也有些疑问。

以中国史研究为例,我今年在日本访问,就看到有位学者讨论中国史,就猜测说,四世纪中国的五胡十六国的混乱,以及北方游牧民族的南下,就和气候变冷有很大关系;九世纪漠北回鹘西迁,形成西州回鹘和高昌回鹘,又和气候变暖有很大关系;甚至唐宋之间的大变革,也和能源革命有关系,因为这个时候开始利用煤,能够生产更多的金属,制造武器与工具,农业生产力得到提高等。

这些和过去传统说法很不一样的,匪夷所思的说法对吗?我们不好判断,也许他们太受这种强调生存圈的全球史趋向影响了。

我总觉得,历史因果关系太复杂,疾病、气候和环境,确实是历史解释的一个重要背景,有很多历史解释的钥匙,可能就在这里面。

但是,如果只用一种单线的因果关系来解释历史变迁,恐怕也太简单粗暴了,我不相信所谓铁的历史规律,因为历史太多突然偶然或然,却很少有当然必然原来,有的历史学者把一切归结到政治、军事和经济的因素,是太相信历史中的作用;现在,有的历史学者又把一切归结到病菌、气候和环境,那恐怕也太迷信的作用。

我们这一季,讲疾病、气候和环境,以及它们在全球史中的影响,并不等于我们相信一切都是自然环境的塑造,在历史中,毕竟还有人。

这是文明的胜利吗?

回到那本《大象的退却》,让我讲一点感慨。

三千年前,华北平原上有大象、犀牛,也有很多很多虎豹狼鹿,你看甲骨文资料,商代王室打猎,动辄猎物就是成百上千。可是,随着气候的变化,随着人类的开发,大自然里的森林、草地、沼泽越来越少,大象、犀牛、虎豹不断退却,大象从华北退却到了西南一隅,犀牛在中国已经绝迹。老虎呢?也渐渐成了稀罕的物种,只有在兴安岭更靠俄罗斯的地区才会偶尔出现,偶尔出现,就会引起阵阵欢呼。

最近,我偶然翻看宋代文献,发现一直到八九百年前的宋代,老虎还是很多,湖北江陵、安陆,四川南充、忠州,安徽宣城,甚至浙江钱塘、江苏扬州,都有老虎为患,老虎公然白天入市,弄得上到朝廷,下到州县,不是求神灵城隍驱赶老虎,就是找猎户药矢窝弓,罟获陷阱,有人在二十年间居然打了百余头老虎。直到南宋末年,老虎的频繁出没,还被称为虎患,连朝廷都头疼。可是渐渐地,人扩大了自己的生存圈,侵蚀了虎的生存圈,就连百兽之王也只好黯然远遁。

 1957年,湖南益阳县打虎队合影

同样,猿猴也不例外,荷兰那个有名的高罗佩写了一本《长臂猿考》,也只能感叹唐代三峡两岸猿声啼不住风急天高猿啸哀的现象在后世消失,连猿猴也只能从深山,躲进更深的深山。

沧海三变桑田。原本的沼泽森林、草原湖泊、鸟兽出没、蝉噪林静,渐渐被井田阡陌、工厂烟囱、高楼大厦、机器轰鸣所替代,这是人类的胜利吗?是文明的胜利吗?恐怕没那么简单。

 

正如克劳斯比《哥伦布大交换》里说的,所谓文明的西班牙人来到所谓未开化的美洲,既给这片新大陆带来近代,也带来了致命的疾病,它导致当地土著和帝国的毁灭性灾难;也正如辛瑟尔《老鼠、虱子与历史》说的,城市化时代的人们密集居住,共用下水道和饮用水,产生大量垃圾,这使得老鼠遍地,虱子在传染,疾病在滋生。

在漫长的历史中,看上去人类逐渐改造了自然,但实际上自然也在不断报复人类。

无论是小的病菌,像天花、鼠疫、禽流感、肺结核、以及我们今天遭遇的新冠肺炎,还是大的灾难,像气候变暖或变冷、飓风、地震与海啸,都可能改变或者扭转历史的方向,让人类急速的脚步停顿,让人类发热的头脑冷静。

其实,正是在人和自然始终不停的彼此角逐中,构成了一部全球的历史。

所以,全球史不仅要讲人,也要讲生存圈,在人类还不能拔着头发自己离开地球的时代,我们就不能不关注疾病、气候和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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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言

1492年,老师有处口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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