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10》作者 车云侠 播读 书然1

童年的记忆（十）

            作者:车云侠 

       小学二年级的暑假期间，按照老师的要求每天到学习小组集中学习，作业写完了就可以解散回家，自由活动了。

       有一天我学习完了，回家的时候正碰上哥哥往外走，我顺口问了一句“你去哪儿？”，哥哥没有回应我，径直自己走了。我撂下书包，锁上门，跑到街上，哥哥和几个大孩子已经走到街巷口了，我追了上去，哥哥看到我不耐烦的说“跟屁虫，你来干什么？”，我央求道“你去哪玩儿？带着我呗”，哥哥厉声呵斥道“你自己爱上哪儿就去哪儿，别跟着我”，说罢就和几个大孩子头也不回的走了。我自己悻悻的往回走，遇上一个邻居的孩子，叫赵三，他说他哥要带他到劳动公园玩，问我去不去，我高兴的应道“去”。于是我们一行三人，就奔劳动公园去了。

       在劳动公园里，我们坐滑梯，荡秋千，压翘板，攀高栏……，玩的特高兴。后来他哥又提议到游泳馆去玩，我说“游泳馆是要票的，我们没有钱买票人家能让进吗？”，他哥哥说“我有办法”，我们来到游泳馆的东墙外，找到了一段比较矮的墙，他哥哥先把我们推到墙上，然后自己再翻过墙头，在里侧把我们接下去，就这样我们偷偷的进入了游泳馆。这是个露天游泳馆，游泳池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当天游泳馆的人挺多的。 赵三的哥哥已经游到深水区了，我和赵三不会游泳只能在浅的地方玩。

       一个车内胎做的游泳圈正在漂向深水处，一个在我身旁比我还小的男孩子对我说“大哥哥你帮我拿回来呗”，我说“行”.， 接奔着游泳圈去了，水已经淹到我的下巴了，我正要伸手够游泳圈，忽然一个游过我身边的大孩子，撞了我一下，因为我长的瘦 小，体重轻，加上水的浮力，我在水中趔趄了两步就掉进了深水区，没过头顶的水让我无法喘气，我一边大口地喝着水一边使劲蹬脚底下，脸一露出水面，就大喊“救命！救……”，就这样在水里挣扎着，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我睁开眼睛时，发现一个大人蹲在地上，把我头朝下放在他的膝盖上，正在捶我的背，周围有好多人在看，还有人嚷嚷着“掐人中，掐人中”，在我吐出一口水以后就“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后来听赵三说是他哥救我上来的，那个给我捶背控水的叔叔是游泳馆的人。在回家的路上，赵三的哥哥嘱咐我们这件事谁也不准和别人说，要是叫家长知道了，我们都得挨揍，于是我一直瞒着，爸妈到老也不知道曾经发生过这件事。

       前不久，我遇到了一个几十年没见的、小时候和我一起玩的伙伴（现在也是60好几的年龄了），我邀请他到我家喝茶，聊天的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说起了小时候的事，“小时候，我就是生活在地狱里”，他情绪低沉地和我说起了他小时候的经历:

       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他爸妈白天上班，中午不能为他和哥哥做饭，时常会给他们哥俩每人两毛钱和二两粮票，到饭店里吃午饭。一毛钱可以买到二两粮票的面条或米饭，另一毛钱可以买一份菜。因为他年龄小，爸妈怕他把钱弄丢了，就让他哥哥替他拿着。那个时候学生都上半天学，他哥哥比他高两个年级，高年级上午上课，低年级下午上课，所以他每天中午在家里等他哥哥放学一起去吃饭，吃过饭他就直接到学校上学。

       这天中午他们像往常一样一起到饭店吃饭，不同的是只有两碗米饭没有菜，他问哥哥“咋没有菜呀？”，他哥哥说用酱油拌着吃更好吃，一面说着一面往饭碗里倒酱油，然后把筷子递给他，“快吃吧，吃完了就去上学”，他接过筷子吃了起来，发现哥哥只在旁边看，却不动筷子，他问哥哥“你咋不吃？”，哥哥说“这是你的那份钱买的，我不吃”，“我一碗饭就够了，那一碗你吃吧”，他对哥哥说，“这可是你说的啊，别过后再找我要你那份钱”。哦，原来是这样啊！当天晚上，他把哥哥诓他钱的事告诉了他爸妈，他爸妈批评了他哥哥。

       第二天中午，他照旧在家等哥哥一起去吃饭，哥哥回来后，刚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打了他一顿，一边打一边恶狠狠地说“我不信打不老实你，看你还敢告状”，直打的他口鼻流血。然后扔给他两毛钱和二两粮票“自己去撑吧！”。下午上课的时间到了，来不及吃饭了，他只好洗去脸上的血，饿着肚子去上学了。

        晚上他把哥哥打他的事告诉了他爸妈，他爸妈觉得兄弟俩打架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批评了他哥哥几句就完了。第二天哥哥又狠狠地打了他一顿(他哥哥每次打他都下死手，不见血是不会住手的)。这天他哥哥既没给他钱也没给他粮票，他又饿着肚子去上学了。

       晚上，他哥哥一直恶狠狠的盯着他，还在他眼前晃了晃拳头，小声威胁他“你敢告状我明天还揍你”。（之前因哥哥打他，他曾多次向爸妈告状，爸妈总是轻描淡写的说他两句就完了）这次他怕像以前一样，即使告了状爸妈也不管，他还会挨打，所以就再也没敢对爸妈说起哥哥打他的事。他哥哥打他的时候有两条规矩:第一不准告状，越告越打；第二不准哭，越哭打的越厉害。

       一个星期天，他爸妈休息在家，毛毛的姥爷(他家的邻居)站在他家门口愤愤地对他爸妈说:“你们得管管你家那个老大了，再不管你家那个小的就要被他打死了”，他在屋里听到了，委屈的抽泣起来，他爸妈向他了解了情况后，埋怨他为什么不早和爸妈说，他一面哭一面说“我和你们说了你们也不管，我说一次他就更厉害的打我一次……”，他爸妈这才重视起来，对他哥哥进行了严厉的管教。从那以后他的饭钱和粮票就由他自己拿着了。

       但是后来他哥哥打骂他的事情还是经常发生。

       一九七0年正是文化大革命闹得最凶的时候，他爸爸是公安局的户籍内勤警察，当时辽宁省实行军事管制，军管会在动员公检法干部下乡的大会上，公开提出要“砸烂旧公检法”，还说“这些旧公检法的人员为革命做了许多工作，但是他们革命的经验越多，反革命的经验也越多，所以必须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于是他们全家就跟着他爸爸走了“五七道路”，回到了他们山东农村老家。

        那时山东的学制和大连不一样，小学五年制，初中二年制。他们村的学校是戴帽学校，就是小学和初中在一起。因为他们家是非农户，他哥哥七年级初中毕业就被分配工作了，当时只有16岁，工作的地方是离家60里路的河套供销社，做营业员工作，因为当时交通很不方便，不能每周回家休假，所以就把每个月的四个星期天合在一起，集中回家休假。

      因为他哥哥上班了，每个月有18块钱的工资收入，能挣钱了，他爸妈就对他哥哥百般宠爱，万千呵护，当时他小学还没毕业，那段时间也是他哥哥打他最厉害的时候。

       他哥哥初中毕业不久，县里为了提高教学质量，就把各村带帽小学的六年级和七年级全部剥离出来，成立了公社联合中学，初中的师资主要来源于各戴帽小学的教六、七年级的老师。他就读的公社联合中学离家八里路，由于学校没有食堂，也没有热饭的地方，所以学生们每天中午都要回家吃饭，每天中午往返学校十六里路，路上需要大约30分钟，每天午休的时间是从11点30分到下午1点，只有一个半小时，当时正是冬天，教室里的炉子不能熄灭，所以每天中午都要有值班的同学在12点30分之前回来填煤火。那天正赶他值日，所以在家吃饭的时间只有30多分钟。正在他吃饭的时候，他爸爸说缸里没水了，让他去挑水，他就急了，“哥哥在家休假，啥事儿也不干，怎么不叫他去挑水，我上学都来不及了”，他哥哥气冲冲的从屋里出来大声呵斥他:“现在家里就你是白吃饱的，我挣钱养活你，就应该你挑水”，“是爸妈养着我，我没花你一分钱”，他回了哥哥一嘴，他哥哥当着他爸妈的面猛的朝他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他一拳，他当时顿感右眼迸裂，疼痛难忍，捂着右眼倒在地上，他哥哥还不解气，又用脚狠狠地踢了他下身几脚，他一只手捂着受伤的右眼睛，另一只手捂住下身，疼的几乎昏厥过去，他妈妈赶紧过来护住他，他爸爸也伸手把他哥哥拉到一边。他的右眼被打的眼球充血，眼眶乌青，肿胀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的下身也肿胀起来，连裤衩都不敢穿。因为下身肿胀疼痛，三四天不能下炕，眼睛的淤血和青肿七八天都没消退，为了不耽误学习，他不得忍着下身的疼痛，戴着眼罩上学。这次他哥哥把他伤的那么重，他爸妈也只是象征性地批评了他几句了事。哥哥休假期满，他爸妈给他哥哥带了一些吃的用的东西，在千叮咛万嘱咐后，才恋恋不舍的把他哥哥送出村口……

       最后，他恨恨地说“小的时候，哥哥就是他的噩梦。尽管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但是现在想起来仍然很伤心”。

       他在对我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在伤心的流泪，甚至还哽咽了几次。我一边听着他的叙述，一边为他含泪叹息。过了一会儿，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我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好了好了老伙计，不要难过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都是当爷爷的人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能忘就忘了吧”。

       他看着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朝我点了点头，“是啊，不忘又能怎么样？再不济也是一奶同胞啊！”。

       他离开我家之前，再三叮嘱我:“咱俩是发小，这些事我只能对你说，千万不要和其他人讲，别让人家笑话咱”，我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和别人讲的”……

        唉！人这一辈子真不容易，谁都有自己无法对别人说的伤心事，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2020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