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之歌
张永枚
雪，白色的羽毛。
云，白色的鸟群。
一个雪白的早晨，
班长的军衣也白了。
他向狭窄的山沟走去，
去借斧头来劈柴。
在一座茅屋的檐下，
一位白衣白裙的阿玛尼正用斧头砍一株枯树，
掸掉衣裙上的木屑，她把斧头交给班长：
“孩子，要爱惜这锋利的斧口啊。
等雪停了的时候，
我要到林子里去，为伤员砍些柴禾。
我还要砍一株松树，做一根柱子，
支撑我茅屋的顶棚。
在这战争的年代，
要让我祖传的小屋经得起炸弹的摇震。”
还是一个雪白的早晨，
班长又向那狭窄的山沟走去，
去还那把斧头。
一路唱着战歌，
心里盘算着怎样帮助年迈的阿玛尼呢？
帮她劈一堆柴禾，度过这酷寒的冬天？
帮她修好梁柱，还要做一个背夹，
阿玛尼背着它好去送军粮，好去采野菜……
诶？
在那，他停立了很久，
找不到那歪斜的茅屋，
更找不到斧头的主人。
坍塌的茅草屋顶深埋在雪底下，
露出了稍黑的一角。一个深深的弹坑，
白的雪，红的血。
阿玛尼在这里，牺牲了。
“孩子，拿去吧。
我已经失去了使用它的力量。
鬼子杀害了我。”
“孩子，拿去吧。
要爱惜这锋利的斧口啊。”
死去的主人像在班长耳边谆谆叮咛。
忍住满腔的悲愤，
班长和朝鲜乡亲们为阿玛尼修了一座坟。
雪，是白色的羽毛吗？
云，是白色的鸟群吗？
不，雪是漫天凝结的泪花。
行军休息的时候，
有霍霍的响声。
斧头在夜色里闪着光。
磨，磨，让它更加锋利。
班长磨那斧头，
在宿营的黎明，
有霍霍的响声。
第一道阳光落到斧口上，
磨，磨，
不让它生锈。
班长磨那斧头。
在洗衣的河边，
有霍霍的响声。
和着那潺潺的流水声，
磨啊，磨啊……
为了人民的希望和仇恨。
班长知道怎样爱惜这斧口。
刺刀，铛铛交响，
斧头以顽强的生命在班长手中飞舞
砍呐，朝敌人砍去！
美制的钢盔栗子壳一般地裂开。
斧头在杀杀的歌唱，
一首复仇之歌。
带血的斧头，冒着热气。
敌人的尸体，纵横在脚下。
班长屹立在战友们中间，
手里紧握着阿玛尼留下的斧头。
雪，白色的羽毛。
云，白色的鸟群。
又是一个雪白的早晨，
班长第三次向那狭窄的山沟走去，
手里捧着一捧早开的山桃花。
腰里别着那柄斧头。
听从祖国的召唤，
他要渡江回国去。
这是来向阿玛尼告别。
一捧山桃花，
分插在墓地两边。
白雪衬托着红色的花叶。
“阿玛尼，春天来了。
来到你墓前了。”
在昔日茅屋的废墟上，
有一座崭新的磨坊。
一群红衣白裙的少女走来。
班长把那柄斧头捧还给朝鲜姐妹，
讲述了斧头的故事。
“姑娘们，收下吧，
它的主人铸造了它本来不是为了杀敌人，
是为了修建房屋，制作婴儿的小床，
为了社会主义建设。
当敌人要毁坏这一切的时候，它绝不沉默，
像旋风一样的朝敌人砍去。
让我们永远爱惜这锋利的斧口吧。
为了建设，为了斗争，
为了捍卫祖国！”
少女们接过那柄斧头，紧握着，
高高举过头顶，
屹立在雪后的朝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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