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手札 (13)
那天清晨,我莫名地咳了起来。我每次咳嗽,都用手绢掩住口鼻,结果手绢上似乎沾上了血,如同落上了红色的霰。其实,那不是咳出来的,是前一晚我挤破了耳朵下面的小疖子时流的血。不过,我马上意识到,不向警方说明此事于我有利,于是仅仅垂下眼帘,像煞有介事地答了一句:“是的。”
署长写完文件后对我说:“是否会起诉你,要由检察官决定。不过,你最好拍封电报或是打电话给你的担保人,让他们今天到横滨的检察署来一趟。你有担保人或监护人吧?”
我想到,有个叫涩田的书画古董商,曾频繁出入家父在东京的别墅。他与我是同乡,身材矮胖,是个四十多岁的单身男子,常拍父亲的马屁,他就是我在学校的担保人。由于那男人的脸,特别是眼神很像比目鱼,家父总是叫他比目鱼,我也一直这样称呼他。
我向警察借来电话本,查到比目鱼家的电话号码,打电话拜托他来横滨的检察署。而比目鱼在电话中一改平日作风,用趾高气扬的口吻与我对话,好在最后还是接受了我的请托。
“喂,最好赶紧把那电话消消毒,那人吐血呢。”
我回到保护室后,署长对巡警们命令道。那大嗓门甚至传到了坐在保护室的我的耳中。
午后,我被他们用细麻绳捆住,不过他们允许我用大衣遮住麻绳,绳子的另一端则牢牢握在一位年轻巡警手中。我们二人一同乘电车前往横滨。
不过,我没有丝毫不安,反而怀念起警察署的保护室和那位老巡警。唉,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身为罪人被五花大绑,反而感到轻松,感到悠闲自得,甚至于现在提笔写起这些回忆,还依然津津乐道。
在这段令人怀念的记忆里,也有一件悲惨之事令我冷汗淋漓,终生难忘。当时我在检察署一间阴暗的屋子里接受了检察官简单的问讯。那位检察官年届四十,看起来个性沉稳(若说我长相俊美,那俊美一定带有邪淫之气;那位检察官才称得上是容貌端正,浑身散发着睿智而文雅的气息),气度不凡。
面对他,我不再戒备,只是心不在焉地叙述着事情经过。突然,我又咳了起来,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时,我瞥见上面的血迹,顿时一个卑鄙的念头涌上心头:这咳嗽也许可以作为我讨价还价的筹码。于是我故意夸张地大咳两声,用手绢掩住口鼻,偷偷瞄了检察官一眼。
就在此时,他露出沉稳的微笑,问道:“你那是真咳吗?”
登时,我冷汗涔涔。不,即使现在回想起来,我依旧紧张得手足无措。中学时代,傻瓜竹一曾戳着我的脊梁,说着“故意的,你是故意的”,把我一脚踢进地狱。此时我心中的惊慌远远胜过那次。这两件事,是我平生仅有的两次演技穿帮记录。有时我甚至想:“与其遭受检察官那沉着的羞辱,还不如直接被判十年徒刑。”
我被予以缓期起诉处理。但我却丝毫不觉庆幸,我坐在检察署休息室的长椅上,悲戚地等待着担保人比目鱼的到来。
透过身后高高的窗户,我望着布满晚霞的天空,海鸥排成“女”字形,消失在天际处。
又怂又乖123
这么好的录音,为什么没评论呢
又怂又乖123
增加评论增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