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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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工作结束后，S小姐应该回国的，N先生却要让S小姐去家里看看，每一个设计都是自己的心血。当时未婚妻正回国探亲，N先生带S小姐回家，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家里的一切都是自己梦寐以求的，S小姐就特别想转身拔腿就跑。S小姐觉得，N先生把她想要的一切，都给了别人，特别是她。

那顿饭的结尾是不欢而散的，如果没遇上暴风雪的话。

晚饭期间，S小姐坐在桌边火急火燎发着邮件，却怎么也发不出去，N先生在身后的水池边洗着盘子，说起未婚妻的点滴。他说，你知道吗，当时在大学被退学就是因为她，因为她揍了系主任的儿子。哈，不过再怎么说，我是他前辈，而且最后是我泡到了她。S小姐站起来说我想走了，送我去机场。一开门，发现路已经被暴雪完全封住了。

剩下的整整四天，两个人被困在房间里，失去了和世界的联系。先开始还可以争吵闲聊忆往昔，到最后，只想少说两句话保存体力。第四天的时候，S小姐终于在两个人一起吃一块小饼干的时候崩溃，对N先生说，觉得爱上他是自己做的最倒霉的一件事。这是第一次她承认爱他，因为她觉得，说不定两人就这么饿死了。

N先生懵了两秒，拿着车钥匙，把一床被子裹在S小姐身上，要送她去机场。

S小姐不肯，说现在这么危险，路上出事怎么办。N先生反问她，你愿意和我死一块儿么？S小姐用了五秒思考，拉上被子和一包饼干就跟着N先生上了车。千辛万苦到了机场，两个人都来不及好好抱头痛哭，就匆匆告别。他帮她买好机票，连再见也没说，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他送走了。

S小姐上了飞机才发现手里还握着那盒小饼干，颤了颤嘴唇，想跟空姐要杯水的，却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失声痛哭。从小到大没这么无助的一刻，感觉自己悬在半空，盘旋了那么多年，始终无法找到一个降落的机会。

她在机场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你他妈不要结婚啊。

N先生没有回头，还是用食指旋转着车钥匙，最终握在手心里，和她挥手拜拜。S小姐永远不会知道，N先生没有回头，是因为当时他也在难过。2009年，也是N先生最落魄的一年。他并没有结婚成功，还失去了一切，佯装出一副要接近幸福的样子，渴望瞒天过海。对呀，别忘了他心里的那行跑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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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N先生回国，换成S小姐去机场接他。完全没了上次机场见面时公子哥样的洒脱，虽然嘴上还在说笑，但是眼神已经丧失了锐气。S小姐把他带回家，帮他涂了满脸泡沫，小心翼翼地刮着他的胡子。N先生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S小姐耸耸肩，你也帮我吹过头发。N先生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交往过一百个女朋友，怎么会学会帮女生吹头发。S小姐不小心把他的下巴刮出一些稀稀疏疏的小伤口，然后抱歉地拍拍他的肩膀，这可是我第一次帮男生刮胡子。

S小姐帮N先生租了房子，和男友断了联系，没说为什么，她觉得也不用解释自己奋不顾身爱上一个人这件事。她坐在桌边打工作电话，却分心看他在厨房忙碌，把葱姜蒜剁成小碎块，然后一起放油里，她喜欢那种味道。想到小时候过春节，自己趴在沙发上看电视，大人们纷纷忙碌，又热闹，又孤独，恰到好处。

S小姐趁着工作间隙，写一点情话存在备忘录里，自己都觉得肉麻，不想给他看见。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刻就是黄昏的时候出去买点水果，要穿过一条小街，两人聊着天，锁手街灯过。这样，持续了三个月，一天S小姐回家的时候，看到N先生西装革履地坐在沙发上，开了一张支票给她，说是这个房子两年的房租，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

S小姐点点头，不用客气，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暴雪的时候你也救过我。

N先生没看她的眼睛，直接离开房间。S小姐恍了几秒钟的神，转身追下去，跑到N先生面前，一耳光甩在他脸上，问他，你到底值多少钱，我买你。

N先生俯身吻了她的额头，没有说话。

2010年，金融危机过去了，经济渐渐开始好转。N先生找到了一个曾经和他好过的款姐，又圈到了一笔投资。N先生在S小姐的留言簿里写下，我是要东山再起的。

S小姐在留言簿里写的呢，是如果你什么都没有了，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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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在别的场合遇到N先生，他又恢复了神采奕奕，S小姐呢，还是心动得不行，看他在人群中看自己的眼睛，举起香槟杯浅浅笑着，都忘记他的肩膀，被别人搂着。

N先生说自己骨子里就是一个商人，没有办法，聪明才智不想浪费，哪怕在爱情里，也很明白，自己要用什么去置换什么。S小姐问她，那么，你和我能置换什么？N先生说，就是因为发现你我什么都没得换，这笔生意就不做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牵着手在台北逛夜市。她把一颗牛丸塞进嘴里。如果不做生意，为什么拖我的手？

因为喜欢，喜欢此时此刻这种场景。N先生连这种不负责任的话，都说得顺其自然。

S小姐从时尚杂志跳槽，去了电视台，专门做社会调查，在业内也有了点名气。N先生用了两年时间，渐渐回血，又摆出了超出从前的派头。不知道他们两个能不能算上过得越来越好了。N先生身边的女友络绎不绝，和S小姐的感情，却从未上过议程。两个人好像因为认识的年月多了，也没强求什么，过好自己的生活，偶尔见面，看到对方都开心，做该做的事。

其实，是S小姐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持久的喜欢，延绵至今。

一次路过一家什么“某某老板是个王八蛋卷钱和小姨子跑了，工厂清仓大甩卖”的店，正好在放戴佩妮的《你要的爱》，放得整条街都听得到，竟也放出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S小姐从外地回来，背着双肩包，就在那个路口站着，发现了一件很操蛋的事。原来过去了十多年，清仓的价格从一元变成十元，但她丝毫没有长进。

来接她的男朋友看她站着不动，拎起她背上的背包说，怎么了？

S小姐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道明寺？

男朋友乐不可支，揉着她的头发说，姑娘，你知不知道自己三十了啊。S小姐挺难过的，又说了一遍，是啊，可是我还是喜欢道明寺啊。

她以为这位男朋友，真的一点也不懂自己，马上要和他分手才行。之后没多久，两个人就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