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左传·楚归晋知罃》（一）：屈巫叛楚

春秋时期，有两种人会成为两国交涉中的政治筹码，一个是我们此前讲过的质子，一个是两国大战之后的战俘。质子也好，战俘也罢，本质上都是人质。沦为人质往往就决定了他们要身处复杂的政治旋涡当中。

我们前面一篇文章提到的齐国的萧同叔子，差一点就从“叔子”这样尊贵的国母身份变成了寄人篱下的“质子”。一旦沦为质子，人生的命运就变得非常不确定，但与质子相比，战俘的命运就更是任人宰割。

比如，我们之前讲过的晋惠公姬夷吾，在秦晋韩原之战中成了秦国的俘虏，如果不是他的姐姐穆姬拼死保护，恐怕姬夷吾就被秦穆公拿来祭天了。而我们今天要讲的这篇文章的主角，他的身份也是战俘。晋惠公与此人堪称晋国历史上最知名的两位战俘，他的名字叫做知罃（知读如智，罃读如英）。

知罃是在当年那场让楚庄王一战定霸的晋楚邲之战中，被楚国俘虏的。到了楚国之后，知罃虽是战俘，但也没有受到非常苛刻的待遇。唯一让我们替知罃感到难受的就是他当战俘的时间未免太久了。从鲁宣公十二年（公元前597年）到鲁成公三年（公元前588年），知罃在楚国度过了长达九年的俘虏生涯。

鲁成公三年，知罃终于等来了回国的机会。在释放知罃回归晋国的时候，楚国当时的国君楚恭王（也写作“楚共王”）跟知罃之间有一场非常精彩的对话。这场对话被左丘明记录在了《左传》当中，后世的文选编辑者从《左传》中将这段对话选出来便命名为“楚归晋知罃”。

那么，为什么说这段对话非常精彩，知罃又为什么能平安回归晋国呢？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去文章中感受一下知罃的智慧和高超的口才。

晋人归楚公子榖臣与连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罃。

榖臣（也写作“谷臣”），是楚庄王的儿子，跟此时的楚国国君楚恭王是兄弟关系。

连尹，是楚国的官职名称。具体来说，连尹究竟是楚国何种官职呢？一种观点认为连尹是楚国的“主车之官”，也就是负责楚国的车政，掌管着全国的祭祀及军事车辆的使用调度。一种则认为连尹就是史书上曾出现的另一个称谓，即“环列之尹”，也就是楚王室的卫戍部队长官，类似后来秦汉的“卫尉”一职。

襄老，是楚庄王时期楚国连尹的名字，他也是楚国的公族。从他战死于邲之战的角度来看，连尹襄老是当时楚庄王的“侍卫长”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晋国人将俘虏的楚国公子榖臣以及战死的连尹襄老的尸骨一起归还给楚国，以此来请求归还被楚国俘虏的知罃。

为了理解本文开篇的这句话，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知罃当初被俘的历史背景。

在当年的邲之战中，楚国战胜，晋国只能准备渡河撤退。楚国乘胜追击，就在晋国仓皇撤退的混乱中，知罃被楚国大将熊负羁擒获，这让当时担任晋国下军大夫的荀首很着急，因为知罃是他的儿子。

可能有人会问，一个叫荀首，一个叫知罃，为什么是父子呢？这是因为荀首后来又有一块名为“知”的封地，所以荀首在史书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这就是“知季”。又因其死后的谥号为“庄”，荀首也被称为“知庄子”。

荀首有着非常高超的射术，当他在知道儿子被俘之后，本来已经快撤退到黄河边的他，又带着自己的部下回师冲入前来追击的楚国阵中，打算营救知罃。

可是，此时的知罃已经不知去向。荀首深知，如果不抓一些楚国的重要人物很难在日后换回自己的儿子。于是，荀首便连放数箭，射死了前来追击的楚军将领连尹襄老，射伤了楚国的公子榖臣，并生擒了他。得手之后的荀首，便命人把襄老的尸体用车装上，并带着擒获的榖臣一起奋力突围撤退。

荀首所抓的榖臣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筹码，因为据史料记载，楚恭王即位时只有十多岁，这样说来，能上战场跟随父亲打仗的公子榖臣很可能是楚恭王的哥哥、楚庄王的太子。如果不是因为做了俘虏，榖臣也许就是楚庄王的继任者。

可是，榖臣居然直到他父亲楚庄王去世也没能回到楚国，这背后又是一段说不清的历史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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