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军人
文/吴晓东
每到八一建军节的时候，
我就能想起十几年前曾经采访过的一位老人。
在莽莽苍苍的大兴安岭腹地，一个叫十八里站的地方。
靠房里的小土炕上
我见到了这位有着惊天动地的传奇经历的老人，
他叫曹发庆。
当地的人们只知道他是一位转业军人。
一位官级最小的股级干部。
人们却不知道他是一位共和国的功臣，一位真正的战神。
七十岁的老人盘腿坐在小土炕上。
在他的面前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套已经发白的旧军装。
军装上面是大元帅罗荣桓亲自奖励给他的一件白背心，
上面印着四个字，“孤胆英雄”。
背心上有一块小手帕，上面别着七枚银制军功章。
象这样的军功章只要有一枚就是共和国的功臣，而他有七枚，
就是说在战场上他最少已经死过了七次。
老人的眼睛已经瞎了。
他只能用手在这些军功章上轻轻的抚摸，
每摸到一块都要停留很长时间。
脸上的肌肉也因为激动而抽搐。
因为每一枚军功章都有一个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抗日战争，
他抱着一颗土造地雷端掉了日本鬼子的一个炮楼。
辽沈战役，
他们连一百来号人打到最后只剩下三个人。
拼杀了两天两夜，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敌人端着刺刀围住了他，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拉响了身边的一颗手榴弹。
两天后，当战友们在敌人的死尸堆里找到他的时候
竟然发现他还奇迹般的活着。
抗美援朝，
他一个人和八个美国鬼子拼刺刀，最后站着的是他。
当敌人纷纷倒下的时候，他浑身鲜红地站立着，
手里握着一把三八大盖枪，枪尖上是一把弯曲的刺刀。
他是躺在担架上被抬回祖国的。
伤愈后他却走进了大兴安岭，走进了大山深处。
一干就是四十年。
战友们以为他牺牲了，
把他所在的英雄连命名为“曹发庆连”。
他在深山里默默工作了四十年，
三十八军就拿他当烈士祭奠了整整四十年。
连队每天迎着朝霞点名，
连长总要第一个喊他的名字，
“曹发庆”，全连齐声回答“到”。
他的战友，那些已经是将军的老战友们会记得，
有个全身鲜红的大个子，
衣衫褴褛摇摇晃晃地从死人堆里站起来，
手里握着那杆拼弯了刺刀的钢枪，踉踉跄跄向他们走来。
他看过粮库，做过更夫，赶过马车，
长工资他不争，提干他也不找。
直到退休，仍然是一个股长。
他只想平静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佩带过那些军功章，
只有每年到八一建军节这一天，老人家才把这些军功章佩带上，
然后向着南方，向着军旗升起的地方行一个长长的军礼。
这就是“曹发庆”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鬼泣神愁的“孤胆英雄”，
一个让天地震撼的“中国军人”。
又到了八一建军节了。
我想起了曾经采访过的这些军人们。
独处深山无怨无悔的“孤胆英雄”
令人可敬的老人家，您好吗?
当自卫反击的号声响起，
你带头冲进敌人的雷区而失去双腿的工兵连长，您好吗?
当洪水退去的时候，因过分劳累，
筋疲力尽而倒在大堤上酣酣睡去的战士们，你们好吗?
当地震洪水吞没了家园的安宁和温馨，
当灾难狞笑着向我们靠近，
当痛苦悲伤屈辱来临，
所有的中国人所有的目光，都凝聚了你啊
——中国军人!中国军人！
用自己的胸膛堵敌人枪眼的中国军人！
用自己的身躯炸开道路的中国军人！
用沉默与平常写出中国国难的中国军人！
你们是人民的情谊长江！
你们是民族的肝胆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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