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福寿宫久闭的宫门被人打开。余怜原本坐在台阶上看落日，听见这声也没有动，只收回了自己眺望远方的目光。余妙一步步走近，步子规整得像拿尺子量过，头上繁fán复fù而又华贵的发饰随着轻轻摇动，却始终没有摩擦和撞击的声音发出。她身后的宫人俱都低眉敛liǎn目mù，分做两列规规矩矩站立。
她不得不承认，余妙总是比自己更像贵女，也比自己更像个王后。还没说话，余妙先开口了：“本宫就是腿瘸了、眼瞎了，也绝不会容忍自己/活成你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
她看不惯余妙，下意识想要回怼：“你才丧家之犬。”却突然看到了自己嶙峋的手指，再抬抬手，衣袖下滑，露出了枯柴一样的手臂。她想起此时自己没梳头，又席地而坐，这样子确实有些落魄，于是出口便成了：“你管我。”
“本宫要是不管，你早就死在这了。”
余怜哼唧两声，找不出反驳的话，但说话仍旧带刺：“你好不容易来一次/不会就是为了训我吧。”
“本宫奉命接你离开这里。”见余怜只是愣住，余妙便放轻了声音，甚至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喜悦，再次强调：“你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余怜的目光落在天边成群结队的飞鸟上，眼带哀伤。倦鸟可以归巢，可我呢？我的家呢？而那边余妙还在说：“陛下/已经原谅你刺杀他的事了，再也不追究了。”
“可是我没有原谅他。”余怜一字一顿，“我没有。”她望着余妙，眼里慢慢涌出泪水，指指自己，又指指余妙，声音哽咽：“余妙，因为他，我没有家了。”
这其实也是余妙的伤口，她情绪也因此有些低落，但顾虑到余怜，不愿意接这话茬，让她伤心，于是偏头躲开她的眼神，避重就轻：“可是日子总要过下去，你待在这里/除了折磨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没有家了！”余怜跨步上前，逼近余妙，质问道，“你难道要我像你一样，心安理得地忘掉亲人，和那个人你侬我侬吗？”
这话指责的意味过于强烈，余妙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猛地转头，珠链甩在了自己的脸上，留出红红的印子。胸口也剧烈起伏，几度想要开口却成不了句：“我不是不难过，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里生不生、死不死。”
余怜忽然失去了言语。让一个独断专行的君王改变自己的君王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如果余妙真的忘恩负义，忽视掉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她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营救自己。她看着忍不住抽咽的余妙，轻声说道：“对不起。”
余妙难得听到她的道歉，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她用手轻轻地擦掉自己的眼泪，昂着头，高傲地说：“本宫原谅你，谁让你是本宫唯一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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