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让的救赎05

《苏让的救赎》：不仅仅为父亲正名

冯晓澜

小说的开篇由父亲苏克修的一个叫儿子苏让尴尬和憎恨的梦，凸显了父子冲突的紧张关系。这个梦境在乡间口口相传的发酵放大中几乎到了荒诞的境地：死去的母亲托梦给父亲要投生到一人家，让苏克修顾念夫妻情份去看看她，寻踪而去的父亲，找百里之外梦境中所示的人家，可那家人没有新生儿诞生，却有新生的小猪。苏克修出钱买下那头小猪，将其摔死。这个走形的桥段，描述出苏克修的残忍，在苏让的记忆中，倒还符合父亲的无情冷漠自私的性格。这让苏让的回乡救父亲产生了值不值的动摇。不过，苏让已身在回乡的客车上。开弓没有回头箭。

的确，苏让的回乡拯救父亲，出于基本的人伦和孝道而非真正发自内心的亲情使然，其实还有脸面的因素。脸面，成为小说内在发展的基本动力。钱的多寡，成为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关键因素。为此，父子俩合谋用谎言成为村人眼里的有钱、有身份的人。可事实上，苏让在都市并不怎么成功，还得为买房发愁。小说设计了父子都面临着结婚或再婚的境况，于是，儿子不得不承受父子行将踏入婚姻殿堂所要经受的双重挤压。谁叫儿子是名义上的有钱人，也就不得不受准后母的金钱压榨。为此，极大地影响了苏让与女朋友的关系，导致口角后的女友负气出走。苏让只好孤身一人返乡救打了准后母被关进拘留所的父亲，让他在倍感孤独的同时，更加怀念女朋友，也开始反思自己的过错。回乡的过程，成为儿子清理父子亲情与女友爱情关系的过程。这是一次“逃离”都市的回归，尽管纠结煎熬，前路未卜，但也预示或孕育着生活新的可能性或新的开始。

父亲打人的原因，源于捡了十万，同居的准母亲要平分，父亲不干，准母亲恼怒报警而动武，致使对方住院。几经谈判，即便苏让卸下有钱人的画皮，也仍然得不到对方的谅解。万般无奈，苏让不得不为对方喊出几十万的索赔发愁，甚至发贴要卖肾救父。最后，不得已，只好接受女朋友安排的律师。由此，在律师相助下，事件得以圆满解决。钱，也是女朋友打进他的帐户。女朋友虽出走，作出分手不再和解的姿态，但始终在暗里相助。父亲想再婚的理由，很简单，是贪图对方寡居后死鬼男人留下的一笔钱，而对方与他相好，也是贪图苏克修城里有个能干有钱的儿子。于是，为钱，为生存得更有保障，更体面一些，上演了这一出出因钱生爱、也因钱生恨的悲喜剧。

小说并没终结，走出拘留所的父亲，虽答应与苏让逃离让父子二人名誉扫地的故土，但苏克修在留守处理家事的时段里，以无赖的方式：一言不发，跟踪对方的小孩，以此，震慑、威胁对方自愿还回了赔偿的五万元。如此智取赔偿款，虽在读者意料之外，倒也符合苏克修爱财如命的性格，增强了小说的可读性。苏克修来到城里后，把钱还给了儿子。苏让也打进了女朋友的帐户，不过，女朋友退回了多给的钱。后来，苏让还把工资收入也打给了女朋友，对方没打回票。这打钱的往返“交流”，竟然成为苏让与女朋友电话失联后的又一种隐秘联系和修复关系的通道。因为苏让完成拯救父亲的举动返回出租屋，发现女朋友走得很彻底，抹去了一切痕迹和影响。苏让还从律师口中得知，女朋友到韩国整容去了。苏让以为一切难以挽救了。然而，在父亲进城后所摆的烤薯摊上，女朋友却翩然而至。她没有去韩国整容，她在暗中关注并支持着他。一直以来，女朋友脸上五官先天搭配得有问题，让二人处于不平等之中，可以说女方的一味的讨好迁就，才导致了苏让的不珍惜。幸好，有拯救父亲的波折，才使苏让赢回了爱情的重生。这可谓是圆满而又温馨的结局。苏让在拯救父亲的路上，也拯救了自己的爱情。

小说的语言前几章，虽简洁却有传统章回小说半文半白语言的影子，尽管微弱，但仍然有些隔，读来并不行云流水。后续章节主人公回归乡村后，语言也回归到生活化与乡土化，由此，走入自然而亲切的航道。父亲的梦，在苏让询问父亲时，得以反复，也形成一面强化和再认识父亲的镜子。女朋友出走的原因，也重复描写，构成反复。这些都在拯救父亲的进程中，以插叙或补叙，沟连起意义的片断，形成恢复事件原貌、深切认识父亲的探头。父亲丑恶的名声，都来自于苏让少不更事的误解。父亲的爱，因外形的粗暴被外界曲解，也为母亲的“被虐待”外在的表面化，而被他这个儿子深深误解。母亲是因病难治和四处求医的走火入魔而不顾家，演绎成了苏让童年记忆中母亲的悲凉和苏克修粗暴，根本不是父亲害死了母亲。小说层层剥笋，真相就此显露。从而，完成了一个儿子对父亲发自内心赎罪意识和父子人伦回归的书写。

这不仅仅是为父亲正名的小说，也是儿子重新理解父亲、同情父亲、亲近父亲、认同父亲、从此父子相依为命的小说，更是以拯救亲情和爱情让家庭得以重生和圆满的小说。故，远远超出了单纯救赎的意义。

(李清源《苏让的救赎》　《当代》2015、1　《中篇小说选刊》2015、2)